十二月十六，月亮比十五还要圆。
    白荞哭晕了一次又一次，白烽摔了一个又一个精致的兔毫盏。
    苏简仪低着头，手握刀柄，心中划过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白烽铁青着脸，心中波澜起伏，他堂堂一国之相，被一个小子被耍了，亏他还卖了谢澄一个天大的面子。
    不过谢川离的无端消失确实蹊跷，当初不是他低三下四的求自己换掉他哥吗，现在甩甩袖子跑了，就不担心谢澄的乌纱帽？
    白荞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小肩膀一晃一晃的。
    “来人，送小姐回房。”白烽对白荞的肝肠寸断的哭声视若无睹。
    没了白荞的哭声，白烽觉得耳根子总算清静了点。
    沉默了半天的苏简仪开了口：“大人有何打算？”
    白烽微微叹了口气：“他要是真想跑，我就是找到天涯海角也找不到啊。”
    苏简仪心中不服气，还没过二十的少年，哪来那么大本事，他压抑着心中的不平：“大人，只是一个孩子，交给属下办吧，一定把人给你送来。”
    白烽摇摇头，说：“你先退下吧。”
    苏简仪心中难以平静，却也不能再多插一句。大人看重谢川离，不是因为小姐有多喜欢他，而是因为他是梅桑落的徒弟。白烽野心很大，想要拥有更大的权柄，就会得罪更多的人，他的身边总要有那么几个默默无人识的高手，白烽那么想把谢川离收买为自己人，大约是想把他培养成刺客之类的人物，在他一步步高攀的过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帮他除掉一些壁垒。
    自己是人人皆知的寒月卫大统领，身在明处，有些事总不方便去做。
    若是有个身在暗处的人，白烽利用起来便更加如鱼得水。
    而阴影中的人，身手必须是常人望尘莫及的，任何事都必须一人完成，本事大，自然也难驾驭。
    谢川离，是这样的人么？自己，到底哪里不如他？
    两天两夜，好像河流流到了沟壑纵横的高原，所有的弯弯绕绕，大起大落都挤在这一处了。
    李长颂分不清何时是白昼，也分不清何时是梦醒。
    好像醒着也是梦，睡着也是梦。熟悉的身影总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了，有时他倚在那颗大槐树下，阳光投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在一身黑衣上投下支离破碎的光点，有时他坐在黄昏的窗前，半侧着身子，漂亮的眼睛深邃如夜空，正在静静地望着自己，有时是坐在屋檐上，李长颂不经意间抬头，就能看到风撩起他脸侧的长发，有时是夜深人静时，他突然醒来，就会看到一张被月光模糊的脸庞，好像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丝毫不疲倦。
    就算他怀里有别人，知道他还在这一处，心也就慢慢地放下了。
    可是为什么他会不告而别，分道扬镳的日子，这么快就来了么，岔路口，近在咫尺。
    也许他已经到了天涯的海角，海角的天涯，也许他已经站在澜沧江的岸上，波涛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脚踝，也许他已经站在了南疆的雪山上，盘旋的秃鹫，漆黑的悬棺，那里的天空一定比龙江更蓝。
    他就这样不告而别，白荞，谢大哥，谢夫人，青溪，甘黎，梅先生……
    他真的就跟这近二十年的时光一刀两断，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