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那时花开 59 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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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歌舞厅里又笑又闹,有的人主动献唱,有的人闻歌起舞,不多时,竟不约而同地跳起热烈的迪斯科。
梅飞飞腿脚不便,不能参与,笑着看了一阵,实在抵不住喧哗,便悄悄地溜出外面阳台去透气。
这座经济日益颓败的小城,并没有什么美丽的风景,大白天,在阳台上望出去,只是不起眼的房屋街道。但这是她生长十数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留下过回忆,见证过成长。在前世,这里早就面目全非。如今又一次面对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梅飞飞忍不住有些感慨。
看来,自己终究是个恋旧的人,喜欢怀念过往的一切。不管对物,对事,还是对人……
她拄着拐杖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疲累,但听了听屋内喧闹的音乐声,又觉得不太想进去。正在犹豫间,一个声音在身后轻轻地道:“累了吗?要不要坐会儿?”
她蓦然回头,只见傅远将一把椅子搬到了她身后,脸上的微笑有一种小心翼翼的味道。
心中顿时有了一丝歉疚,她微微笑了一下,低声道:“谢谢!”
只是两个字,傅远脸上顿时泛起夺目的光彩。
梅飞飞不去看他,拄着拐杖走近椅子。不料,站得久了,腿脚发麻,右脚下地的时候突然有点不着力,身子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她始料不及,正自仓惶,谁知半声轻呼还未出口,已经倒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只一瞬间,伴随着这熟悉的味道和气息,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曾经多少次,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结伴而行,在同一张书桌上温习功课,在春花烂漫的时候去野外踏青,在夏日清晨的树荫里下棋,在秋季的时候去赏山上的红叶,冬天里在图书馆看窗外的雪花……他第一次牵她的手,虽然她极力保持着自然,但仍然忍不住脸红耳赤;他第一次吻她,是在一个寒冷的夜里,以至于后来,他的唇总是让她有一种凉凉的触感;还有那个新婚之夜,他生涩,而她羞涩,彼此在一种既紧张又甜蜜的气氛下,完成了各自的成人礼……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梅飞飞脑中居然全是前世他们之间的美好。也许,所有的动物都是如此,习惯于对伤痛的事情,选择遗忘。
一时间,她没有动,他也没有动。直到傅远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像是后悔,像是遗憾,像是……满足。
梅飞飞有些怔忡地抬起头,见到他的脸上有一种怅然而迷茫的神色。也许,正和她一样吧!
右脚传来一阵麻木的刺痛,她忍不住拧了眉,微微地发出一声呻吟。他顿时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了?”
梅飞飞无奈地一笑,摇摇头,这脚伤毕竟没有她刚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一个月没有活动过的脚踝,仍然肿胀着,关节僵硬了,血流的运行还未完全顺畅。正如那位同学所说,倘若不坚持功能锻炼,日后必然影响行走功能。
傅远去过医院看她,自然对她的情况了然于胸,这时近乎宠溺地叹了一声:“你就是喜欢逞强!”说着,扶着她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
梅飞飞听着他的话有点怔愣,这样的语气,前世的他极少有过。眼前这个人,真的和那个人没有关系了吧?
“怎么?不认识我了?”傅远见她只顾盯着自己发呆,轻轻一笑。
她摇头,怔怔地道:“你好像变了很多……”
傅远也怔了一下,很快又笑道:“你不是也变了么?人,总是会变的。那现在的我,是变得更好了,还变得更差了?”
梅飞飞笑:“目前来看,似乎还好。”
“所以呢?”傅远在她椅子前蹲下,笑容里有了一点期盼,“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原谅?原谅他什么呢?梅飞飞怔然。背叛,的的确确与眼前这人无关。除此之外,眼前的傅远,还能有什么事需要她的原谅?
“对不起。”她忽然低声道。
“对不起?”傅远失笑,“难道应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吗?现在呢,要我说‘没关系’吗?”
梅飞飞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为之前一切的言行举止道歉,为对这个无辜的人的伤害道歉。
“飞飞,从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让我们重新开始,做……”他迟疑了一下,“好朋友。”
她坐着,他蹲着,两人的视线刚好在同一水平。梅飞飞点了点头,轻轻地道:“好!”
傅远的目光闪了闪,其中滑过许多复杂不明的情绪,但最终还是欢快地笑起来。他向她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傅远。”
梅飞飞紧紧盯着他的手,缓缓地,也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了一下:“你好,我是梅飞飞!”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下定了一个决心。
在屋内,艾洁隐在一边,悄悄地看着两人相握的手,脸上有复杂难言的表情,似痛苦,似愤恨,似失落,又似艳羡……
**
等到梅飞飞重返Z大校园时,已经过完了元宵。这个季节,北方还是大雪纷飞,冰天雪地,G市已是春暖花开,繁花似锦。
红木棉映得天边一片红艳,一树树的洋蹄甲花,或粉红嫣然,或洁白如雪,将G市妆点得妩媚多情。
梅飞飞的心情也如这春意盎然的风景,明媚欢快。她现在已经可以不用拐杖,只是走得有些缓慢,但目前看来,恢复得不错,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因为在家休养,到校的时候已临近开学,江玉容和谭小冰早已到了。三人见面,先好一阵高兴。
然而才说了三句话,江玉容便道:“傅远今天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来,你是不是赶紧回一个?”
“呃……好。”梅飞飞有点尴尬。自从同学聚会之后,两人似乎恢复了从前的关系。这关系,既非恋人,又不像普通同学,比起好友,却又多了一份暧昧。大概就是所谓的“蓝颜知己”吧!但对于毫不知情的江玉容来说,一个月前还把人扫地出门,这会儿却突然亲密起来了,怎么说好像也有点内幕的样子。
果然,江玉容随即促狭一笑:“和好了?”不等她回答,又频频点头,“嗯嗯,这才乖嘛!我看这个傅远不错,不错!”
梅飞飞没好气地“啐”她一口,自行打电话去。
似乎极有默契的样子,还未拿起,电话已经响了。梅飞飞拿起来“喂”了一声,傅远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像是近在身旁。
“你到了!”
“嗯,刚到没多久。”
“路上还好吗?脚上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
那头顿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假,最后笑了:“没事就好,好好休息。”
前世,婚后的几年,他们之间这样轻松而亲密的相处不是太常有,所以,这时梅飞飞对他的笑声,还颇有些不太适应,怔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
“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好吗?”
“嗯,好的。”
“那么,就这样了。”
“好!”
两人都没有说“再见”,同时挂上了电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有了这种习惯。前世,也是如此。但那时,是因为彼此太过熟悉,不需要多说废话。而这一世,这习惯倒更像是一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