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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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此静谧,青枫栈道上除了两口剑还颇有生气,已找不到象样的气息。
就在少年花雾宵加入飞泉后不久,兄弟二人这日又来到了始劫洪荒地。
一个人,蓝袂飘飘,走在青枫栈道上,彳亍又徘徊,他是胞弟江火热,一张剑眉星目迎亮了晨曦,将手中马鞭朝后一甩,仗剑步石,一足一履踏上青枫栈道,这是一个平凡的日子,他要做的事也是极其平凡不过,晨斗,没有比这更平凡的事了,眨眼瞬间,以疾雷之速唰的抽剑。
冷鸿抽剑术。
他以江湖上最快的抽剑术号令苍天浮云见证一段剑上风雷,顺着剑势洋洋洒洒说来:“青枫一月,一剑封雪,青枫二月,一剑抽芽,青枫三月,一剑怒柳。”
乍然风起,生灵退避,吟下一句便落下一种套路,剑下的蓝影化作绵绵横江雨,除了剑锋,他的眼中几乎不存一物了,他是一名纯粹的剑客,纯粹的眼中只容得下这口一剑疯,当他投入一件事时,可以忘记任何人任何事,一霎时,他已非人,剑已非剑,他的人与剑双双泯于草上朝露进入了忘尘之境。
随之又吟,“青枫四月,一剑扑蝶,青枫五月,一剑出岫,青枫六月,一剑蝉鸣。”
这是一剑疯,还是一剑枫?
一剑疯即是一剑枫。
因为一剑枫实在过于疯狂不羁,才戏称它一剑疯。
身为胞弟的江火热使出了六种招,他并非自言自语,而是对着另一个人沉吟,兄与弟,栈道两边站,遥遥相对。
做大哥的也吟起非人的言语,江水深回应对方剑势接着说来:“青枫七月,一剑吊日,青枫八月,一剑飞霜,青枫九月,一剑散莲。”
回风乍迸,他的剑术不亚于胞弟,也是吟一句出一种招,剑锋上一点金光,他的胸腑鼓风不平,剑势精炼,杂芜已除。
此剑不会说人话,只会说剑藻,“青枫十月,一剑丹枫,青枫十一月,一剑雕松,青枫十二月,一剑开梅,是为一剑枫。”
一日之始,始于晨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即有三百六十五回合的晨斗。
江火热,一剑疯之主,造诣了得。
江水深,其剑艺与他齐平,为了凸显胞弟的剑艺,放弃了一剑疯,专注于蓝翎箭术,在一剑疯上自愿承让担任影子,由此可见,他选择隐晦剑艺,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
青枫栈道下逐剑是谁技高一筹,是为兄的江水深?还是为弟的江火热?
不管是谁都没有差别,因为他即是他,他二人在幼时经过刻意安排,早就不分你我了。
这二人的默契是先天加上后天,他读他的心,他聆审他的剑音,甚至连父亲也无法分辨吾儿你是谁,无有一人能明确切割分辨,更好笑的是,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辨明自己是兄还是弟,难以判别自己是谁。
“你是何人?”
“为兄的自然是江水深,一点不假。”
“一点不假,因为有两个假。”
“为兄的名唤江水深,至于我是否为货真价实的江水深,你说呢?”
***
无法分辨彼此是谁,这是彼此生命中最大的困惑。
但他们喜欢这样的难辨你我,在混淆不清的状态下,兄弟二人的默契已达天听,那羡煞世间人的绝佳默契不时让人惊讶。
其中一人的左手可以与对方的右手形成另一双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手,其中一人的左眼可以与对方的右眼凝聚成一个焦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其举手投足都搭配得恰到好处,彷佛天生就是一双左与右。
他们喜欢在兰桂千侠谷中的青枫栈道上吟剑作对,他们的作对也不太像有仇,可是他们都拿出了十成功夫来对付对方。
这日的青枫栈道上,他二人才刚作对了一套一剑疯,紧接着又是一套令人目不暇给的双剑,水火剑法,乃兄弟二人创造剑上合招,传说中的默契神作,水火剑法历经无数次革新,这一日,很特别。
***
青枫栈道上传来呵呵笑,一阵又一阵,胞弟江火热笑得十分开心。
他笑的无比畅快,他其实很喜欢天天都这么开心过日子。
就在三十天前,他俩定下约期,各自研拟如何攻破水火剑法的应对之方,不许讨论,也不许交换意见,这日正逢三十日的约期,此时,为兄与胞弟各自拿出一套剑谱,当二人解开自己带来的行囊后,再也忍不住,纷纷噗哧笑了起来。
“这是我勘破水火剑法的剑谱,我题了一名,锁囹圄。”胞弟江火热首先发言。
“这才是如何解套水火剑法的剑谱,锁囹圄。”为兄的江水深摇头不解。
“我于初九日申时悟得,于戌时撰得,此名锁囹圄乃我参透一剑疯当中,那剑意上的无尽疯狂而得。”
“我同样也于初九日申时悟得,于戌时撰得,此名锁囹圄乃我参透一剑疯当中,那剑气上的无限嚣张而得。”
两本一模一样的剑谱呈现在彼此眼帘。
胞弟江火热也深感不解,“现在,除了剑谱名相同,完成时间相同,我不相信你与我分头进行的内容也会相同。”
江水深道:“我的第一招是,三竿上……黄楼。”故意迟疑一顿。
胞弟江火热道:“我的第一招也是,三竿上黄楼。”
二人频频摇头。
江水深又道:“我的第二招是,百尺登……云海。”再度故意迟疑一顿。
胞弟江火热也道:“我的第二招也是,百尺登云海。”
一人问:“我的第三招是,……。”
另一人答:“六朝起风月。”
一人问:“我的第四招是,……。”
另一人答:“一水送远流。”
一人问:“我的最后一招是,……。”
胞弟江火热眼一瞇,额头高亮,自信十足对答:“鸿禧中宫运百年。”
诧异间升起一阵笑与一阵叹息,猛摇头与猛点头,他二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默契了。
江水深道:“鸿禧中宫运百年,我认为以这个名字足以作为日后插旗江湖的吉兆,没想到……。”
胞弟江火热道:“我也认为鸿禧中宫运百年这剑招名称尊贵祥瑞,就故意用上了,真没想到……,我们的念头有几转,竟也相同,现在,你要看我写的剑谱内容吗,也许能寻得一字之差。”
根据过往经验,要寻得两人剑谱中的一字之差,恐怕更难,兄弟二人的默契已臻此境界,难以企及,让人嫉妒又让人称羡,简直是神技。
江水深道:“我认为接下来该做两桩事。”
胞弟江火热道:“我也正想着两桩事。”
江水深道:“第一桩,破解锁囹圄,写出革新后的水火剑法。”
另一人毫不犹豫接住下一句,“以及第二桩,齐上赛风宝舻,同采薇南山说个明白。”
***
二人一前一后徐徐策马出了兰桂千侠谷,清风送暖,江水深倾过半身回望胞弟江火热。
此事说穿了也就不玄妙,那慈心泛滥的父亲晚来得子,做事优柔寡断,但他最起码放胆做对了一桩事,兄弟俩五岁时一个打破对方的头,一个打断对方的骨,一个将对方推落崖,一个将对方推入猎洞,小小年纪竟欲置对方于死地,父亲淌泪,对互相欺凌的双生小儿做下痛苦的决定,儿呀,我曾目睹一只鹰与一只鸮相争的下场,如果这世间必须有两个旗鼓相当的人择一存在,为父的只能接受主子的建议,交换你兄弟二人的心与肝。
为了让鹰与鸮同时并列,携手并进,不让南浦同室操戈憾事重演,水火兄弟对调了一副血淋淋的心,互换了一颗鲜活的肝,此后,谁是谁,就分不清楚了。
他俩的心肝依附在对方身上,这是江湖上公开的秘密,从最初听闻时的毛骨悚然,全身起鸡皮疙瘩,到最后对他二人满心艳羡,这一对兄弟从不错失对方的心意,以世间默契来取决胜负,可谓无人能出其右了。
一程野渡,走在前方之人总是频频回首,平波不惊看着另一个自己。
若要细细数来,依附在对方身上的又岂止是心与肝,更像是一个完整无缺的江水深与一个完整无缺的江火热,他二人拥有江湖上最快的剑术,不断革新且愈来愈迅疾如电的一剑疯,无人能快过的一剑疯,他俩究竟参透了何物?他俩究竟获得了谁的指点?
想当年一群长安少年游侠态度犹做轻蔑,以为易容兄弟当街拐骗。
易容兄弟其心诚恳,其姿华硕,其语如日照太行昭昭,“你叫甚么名字,你想学甚么?你想成为哪一种人?赴我飞泉,我将让你们看见自己,一个绝对肯定的自己,跟我走,我将置你于原始洪荒万籁俱寂处,让你听见江湖上最梦寐以求的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