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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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大虎私下发了一封信给各大武林盟主,包括西武林华仪刀主,告知九征脱离一事,此事如野火燎原之速在江湖上迅速传开,因他行踪成谜,除了华仪刀主之外,还有至少十个门派也在寻觅他的踪影。
    细细回忆当年认识刁刺的情景,那一年,九征替程大虎送一封信,途中经过一处热闹的村落,鸡鸭鹅呱呱奔跑,黄口小儿笑语不断,还有那打渔郎在池塘边扛着满满一箩筐,打渔郎见了九征,吆喝他来茅屋吃饭,九征顺着打鱼郎夫妇热情邀约在村庄住了一宿。
    第二日,一个特别的人浑身邪气,态度偏执,个性桀傲难驯,不与人来往,二人于村内巧遇,在好奇心作祟下,那特别的人招待九征一碗热酒。
    “在下八风山庄九征列御,都称我九征,谢过你的款待。”九征捧碗称谢。
    “我的款待自然有我的目的,听过南浦绝鹰吗?”陌生人自曝身分。
    “未曾听闻。”
    “你未识南浦绝鹰,我也不识你的八风山庄,但你拥有我南浦绝鹰武士必备的武才,喝完这碗酒,让我看你的身手。”
    “尚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很长很长,很难记,很难写,也很难读,没有人记得住,想叫我什么就叫,我不介意。”
    见上了那特别的人一面,九征乃觉姓氏之别饱含着不同深厚文化的差异,自愧如井底之蛙。
    数年后,再度见到那特别的人是在八风山庄里,九征一眼认出,那个特别的人拥有了一个十分好记的名字,进八风山庄居殿前第三阶,武艺十分了得。
    某个冬至日前夕,大雪甚浓,九征在送信途中受困,此时的刁刺已是八风山庄顶尖人物,同时也是个极其麻烦轰不走的人物。雪越来越大,九征于小村内避雪,刁刺什么话都没说,递上一碗热酒,怀里抱着一口长剑,满脸惆怅之情反而令人认不得。
    他对九征说:“识得这个东西吗?你猜怎么着,这是我大费周章抢来的,我知道你拥有很多秘密,因为你的耳朵总是异常专注聆听周遭的声音,你听听看,来,听出这口剑是否有何秘密,来,来呀!”
    九征婉拒:“东风白的随身佩剑乃我教忌讳之物,恕九征不愿碰此物。”
    刁刺笑了,然后说了一个很长很长很长的故事,那个故事说了三天三夜才告一段落。
    九征恍然大悟,自己与那忌谈之人东风白有些相似,泰然而问:“程大虎庄主曾经叮嘱我不可与你靠近,他是否知道什么?”
    刁刺摇头:“别管他,我只知我刁刺爱给谁就给谁,反正就是你了,你若不想要,我就给苏铁牙,呼呼,这儿真冷,来,再来一碗酒。”不顾他人意愿如何,双手忙着进酒。
    九征怀剑而走,怀着满腹心思离开,此后成为东风白第七代传人。
    ***
    往事清晰如昨,溯源回忆,九征知晓,他与东风白在交会时即完成了跨越寒楼这一关。他于心底装着一所寒楼,是程大虎赐与他第二生命,是东风白赐与他第三生命。他的原生是将军之子,程大虎给了他江湖地位,而东风白给了他尚未成形的局势燃起他内心的魂魄,呼唤着他九征务求让这未完成的局面成形,因而,九征开始懂了企盼,懂了跨越。
    九征于揽雪山庄晏起练枪练剑,午后,磨刀磨枪磨剑,一如往常。磨完剑后便觉一阵慵懒,走在廊上,回房歇腿午寐去了。
    这样清闲的日子又经过月余,渐渐地,有宾客上门赏梅了。
    赏梅的人像是大户人家,携家带眷,还派了一队带刀人马近身护卫。这大户人家身分高贵,教养多礼,其中有一芳龄十六的闺女也在其中,这户人家在朝当官,改派子美城,正欲前往子美城赴任,早闻揽雪山庄之名,便克服万难上了山。
    那些近身护卫并非领俸当差的小毛头,全都是练家子,无事时,散在四周练起拳脚,九征并不想惹事,刻意避开双方会面,也尽量待在房里歇着。
    九征在房内听得远处有人窃窃私语,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原来是那些护卫聚在一处谈论江湖大事,说的乃是那八风山庄与飞泉前些年趁势灭了白狼派之后,白狼派新任盟主别云剑客崛起于玉马城,正号召江湖群侠,以礼相待,挑战北江湖地位,跃跃欲试者众多,连这几个聊天的护卫也有心投奔。
    江湖一日三变,且当作耳边风,九征文风不动。
    ***
    九征晏起,耍枪法,练腿劲,一如平常那般锻炼。边角间房的后方恰好有一块地十分隐密,可以供他练武。耍完一阵枪法,揽雪山庄主人毕恭毕敬说:“有一人名唤刁刺,见或不见?”
    当然见,此人非见不可。
    九征见刁刺,神色泰然自若。
    两碗热酒,无头无尾且冗长的故事一段又一段。
    九征每逢与刁刺会面,总是静听刁刺娓娓述说旧光阴底下的旧人事,一个天涯沦落人来见另一个天涯沦落人,那刁刺送给九征一江扰动:“九征,你欲求平静,但这个江湖却不会让你平静,你死了这退隐之心吧。”
    九征不答话,静默如一石雕,内心却拍击如海龙打江。
    刁刺再度赞下话:“你忘了当初接过东风白随身佩剑时,你对我说了什么?”
    九征回答他:“我没忘。”
    是啊,九征不会忘了那赋予他第三生命的东风白,借着刁刺之手,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时的悸动。当时,他听完刁刺三天三夜的故事之后,欣然接下宝剑,湛出一道清音:
    “刁刺,你可知,今天我能感觉到那东风白的神魂不是鬼魅,而是星辰,从高空望着我们呀,原来,我九征还有第三段命运在等着我,世人都说我是江湖之子,但我不想活在黑暗底下,我盼着阳光照拂我身,如果能够,让我走出阴影,光明正大成为护国将军戍守天下第一关,但我的祖宗已被诅咒,我这一生必定只能成为黑暗中人,吃不了公饷,倘若此生断然无法光明正大活着,也要做一名江湖之父而非江湖之子,让九征这肩头成为全江湖人之倚靠,能吗,我能这么做吗?当我将这双肩奉献给整个江湖时,也意味着我不再恪守八风山庄一责,我这么做是愧对程大虎,但我若不这么做,是愧对我自己,而我不希望愧对自己,因为我是一个此生只愿活的堂堂正正、只愿活在太阳底下的九征,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一个不能大大方方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毕生怀着一份平凡心愿: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此生但得磊落坦荡无愧天地,
    若不能一生,不能一日,赐我剎那,能不能!?
    ***
    数日后,那赏梅的大户人家离去,九征见春日将至,届时这揽雪山庄的宾客也会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未免生事,不愿替这山庄带来麻烦,他收拾行囊,向主人告辞。
    主人肃跪噙泪低声问:“回不了八风山庄,这一走是要去哪里啊?”
    九征淡然自若,没有回答。
    揽雪山庄非是他赋归之眠床,他是过客,枪客,也是一名不断抛却往事、不断蹑足前行过那危索板桥的独行豹。
    回首望寒楼,寒楼因雪而寒,自身对这片江湖的热情一如温泉烧烫,浓情未曾转疏。是该走了,哪儿有暖阳即向哪儿去,哪儿有澎湃即向哪儿泅泳,侠情不会缩成一微芥,红缨枪不会萎成一枯草,我九征的双肩欲扛下一整个江湖,欲让这片黑暗江湖泛起粼粼银光。
    他开始步向只属于自己的江湖路,一条成就江湖之父的道路。
    行经一座长长的板桥,坠下是粉身碎骨,跨越是好汉一条。
    那威震北江湖的八风山庄曾是披挂在他身上遮风挡雪庇护一身的白狼氅,而今卸下,失去所有庇荫,他一身孑然,裸身迎风雪,不知怎的,乎觉今日之风雪比以往更大,但他有承担万难的双肩,他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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