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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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派掌门人,人称龙吟铸王白袭。
此人有神妙绝技,能将铁沙融合独门配方,铸成神兵利器,常人所用的铁器遇水则锈,他铸造的铁器不但不锈,且重量轻巧,东风白的绝响剑,就是出自他之手。
这么说来,他与东风白是有一段交情,而且因缘还不浅才是。
当晚,东风白不告而别私自出门,走夜路,马不停蹄一路飞向白狼派,直到翌日拂晓,太古寿筵即将开始前一刻,才风尘仆仆回返,一进山庄,早将寿诞之事抛得大老远,勃然大怒,直奔太古。
“我说了,我会处理白狼派,我有权要求你给我一个解释。”
太古疾声斥责:“没经过我的同意,私下交结白袭,我屡次要收编白狼派,哪一次不是被你拦阻,现在我终于明白,昨日我派出杀手除掉的白袭,是你的朋友?”
东风白没有否认,神色黯淡,默默而谈:“白袭,是我在中原第一个结识的朋友。”
“第一个朋友?东风白,你知道这句话表示什么?”
“我交朋友并不需要你的同意。”
“过去是,现在不是,往后,你与何人交友必须经由我同意,因为,你实在太危险,竟然勾结白狼派,你还有哪些我不知道的事,还有哪些奇怪的朋友,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分,不过是我底下的一员,需要我再次提醒你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所有人都在为白狼派一事大肆庆祝,向我道喜,我的寿筵马上就要开始,这么多人盯着我们,你这张脸必须笑得开心。”
白袭,是东风白长久以来私下练习双剑的对象,放眼整个江湖,只有白袭能与自己合招,多年下来,已成千年挚友,二人携手创造出一套双剑,百二十式,还未在江湖上公开挥洒,如今痛失白袭,宛如在他心底剐一块肉,此痛椎心,言语无法形容。
握紧手中长剑,强行按下心中劈哩啪啦的响雷,精芒一敛,面容晦涩,低首道:“现在我无心谈你的寿筵,现在我只想一个人安静,毕竟……。”
唰,太古的剑已经出鞘,一团随时都可能酿成巨灾的火焰在空气中燃烧。
“立刻到前厅去,所有人都在等我们。”
冰冷的剑锋竟然……指向自己!
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头,一夹,强迫将指向眉心的剑锋一点一点转向。
忍。
若不能忍,这山庄就得燎原。
“我刚刚失去一名朋友,我其实很在乎,会不会失去另一个朋友。”挺身,仰面,将剑握紧了,步向前厅。悸动与忍耐将双眼逼出如血红丝,把话说得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拿刀悉心隽刻,一刀一刀落在明志石上。
***
太古寿诞日,与座者无不是左一句万寿无疆,右一句平安如意,口称最好的庆贺之辞来点缀这场面。
盟友天豹门的掌门人也来吃这寿酒,献上一匹宝驹,四宇堂的盟主也率左右护法到齐,献上二十头肥羊。虽然八风教才创立未久,各方也有不服,但仍有善观风向者来附,太古生日头一次迎来这么多贺客,酒大碗大碗吃,显得十分高兴。
长长的人龙都已敬献完毕,轮到列于队伍最末者、自家第一武士东风白,与其说这些贺客是冲着太古的面子大老远赶来露脸,还不如说这帖子是由东风白一一亲自所送,忌于此人威名,不敢不到。
此时,东风白虽身居八风教殿前第一阶,只是个屈居人下的一名江湖人,其江湖名号早已传遍,就算不识得他也必定听过他的大名,不折不扣典型功高震主的大人物。与会者以江湖小辈居多,因为八风教虽然威震北江湖,却还只是个刚刚蹿出的角色。太古十分明白这些贺客心思,无非不是想趁这机会与东风白结上一段关系。
于此际,某个声音冒失地传来:“总算等到绝响剑主了,我可是盼了许久。”太古闻之,当下变色,冷眼瞧上眼前拱手之人。
绝响剑主东风白。
隐月八风牙。
他的江湖名号,绝响剑主,早已声震八荒九垓,那江湖名招,隐月八风牙,老早就名扬宇内,四海皆晓。但此人既非盟主,也非掌门人,不过是八风教内一名居殿前第一阶的武士。
太古说:“东风白,这外头风声大,都说我压服不住你,你瞧那边那位,已经对你虎视眈眈了。”
东风白朝方才出声者微笑,眼神奕奕有光,勃发的英姿让人倾心不已,一身绝技从他大步流星跨出那么几步路可以探出个梗概,有些高手不需要出手就能让人确定此人是高手,有时无招胜过有招,压服不住的东风白,蛰伏不了的龙图气慨,究竟与太古的互动如何,外人都在等着。
这世间的赐福,如果对象是英豪雄霸此等反骨之人,唯一配得上他之物必定与平安吉祥相反,因为他们如日中天的地位,只能在不吉祥、不平安的烟硝中建立,他们腰带上的白玉环,只有从致命危险深渊一路揉成的铁索,才配的上。
铜筋铁臂一伸,有风啸过,他递上一把玉马城出产的长刀,献上,礼敬太古的贺词震惊全场,众人背脊顿时一凉。
给我死亡的气息,再让我从死神之门回来,向你磕脚。
给我死亡的阴影,再让我从死神面前转身,回来,替你太古洗发。
给我死亡的伞盖,再让我对死神裂嘴一笑,回来,替你太古濯足。
给我死亡的套索,再让我从死神的锁链挣开,回来,替你太古拉马。
宾客闻之皆大愕,互相使眼色,已有人忍不住从座中竖起,以为东风白口出恶毒诅咒,太古却依然面不改色,狂笑两声。
座前一个木盒,摆放了白狼派掌门人白袭的头颅,是数名教内高手集体合围设计拿下的战利品,藉此来宣告,今日统领北江湖者乃八风山庄。
以白袭的脑袋来烘托太古的势力,这是江湖一贯的作风。但是对东风白来说,他的好兄弟杀了他的好朋友,表面强颜欢笑,心头五味杂陈,对太古来说,他最信任的好兄弟竟然与他唱反调,内心亦不是滋味。
两个不能被惊动的马蜂窝就此捅开。
太古说:“我的寿诞日,你句句都是死亡,东风白啊,你对我的臣服,看来很不情愿。”
流眄中,分明隐隐生恨,悲恸满心,恨不得与太古玉石俱焚,却必须顾全大局,巩固太古北江湖第一人的声势地位,俾使八风山庄颜面有光彩,他必须不受影响,冷静,痛定思痛,必须将太古推向宝座顶峰。
世间最难消解乃一“忍”字。
忍字头上一把刀。
笔直插在东风白胸口。
衔此心口忍刀,横走江湖天涯,竖看命定之惘然。
他很熟悉这滋味,因为,这其实是他心口收到的第二把刀,也因此,他可以更游刃有余与忍刀下的风雨共存。
“在下愿意交出生死契,赴汤蹈火,为盟主与死神搏斗,若是惹您不高兴,就将东风白五马分尸,撕裂个彻底,再赐我替死神磕头、洗发、濯足、拉马。”
太古闻言大乐,“这是你交上来的生死契?诸位听听,诸位听听!绝响剑主在我座下,方才把他的生死契交给我,诸位,还不举杯同庆!好!好!好个东风白,我的耳朵已经醉到摸不清方向了,来,过来,这杯酒赏你。”
太古伸手捧起沉沉木盒,红木金漆,华贵无双,赏酒同时,结下血淋淋的关系。
“好!本教先前已将北江湖境内七大教派掌门人之头颅悬挂于斧头山下,这第八颗头颅,你属意谁来替我太古悬挂,以兹庆寿?”
冷静沉着将木盒接过,冷静一瞅,回复亦如霜坚之冷,“自然是在下,没有第二人能为太古服其劳。”
二人四手,于木盒底下相触剎那,一股劲气急速流动,太古一惊,这东风白的手竟然暗藏内功之流,横冲自己五脏,忍,太古也只能忍,以此若无其事之态举樽,缓过气,亦以过人的深沉冷静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