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雪走了，我便将店门关上了。方家两口子将厨房收拾干净也回了。真正住在小馆里的，就是我、小雪以及今天新招的“小二”？
    看着胳膊上布满青紫痕迹的小孩儿，我心里真打鼓，这么瘦小，能干活么？我是不是还得招个小二进来？
    我带着这俩孩子进了后院，跟新来的说：“后院四间屋子，最里面那间我住着呢。小雪住我隔壁，还剩下两间，你挑一间吧？”
    我本想让这俩孩子住一间，万一晚上有个什么事儿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可又一想，在我眼里他俩还是孩子，可在这个世界，小雪再长两年都能出嫁了，我若是让她跟个男孩子一起住无论初衷是什么，传出去的话结果肯定不好。
    小孩儿好像不明白我说的话似的，睁大眼睛看着我，抿着嘴不说话。
    看到小孩儿的反应，我心里咯噔一下。起初我以为这孩子又黑又瘦，站直了还没小雪高，我猜他也就十一二岁。没想到洗干净了，竟是白白净净的，眼睛圆滚滚亮晶晶，很漂亮可爱。年纪更是让我吃惊，竟然已经十五岁了，跟小雪一边大。我是真的心痛了，这孩子得吃了多少苦啊。
    我指着小雪屋子左侧的那间跟他说：“你就住这间吧。离你小雪姐姐也近，离我也不远，有什么事情也好照应。”我伸出手拉住他，笑着问他，“不介意的话，以后就叫你‘言理’，与我同姓，怎么样？”
    关于名字，我已经问过他一次，这孩子摇头说他没有名字。
    小孩儿眼睛瞬间亮起，脸上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很痛快地点头。
    ***
    我不得不感叹孩子成长的速度，仅仅两月，言理就跟小雪一边高了，而且明显有迅速超越的趋势。果然，营养跟上去了，又有适当的运动，是非常适合小朋友拔个的。当然，我必须承认我家言理小朋友的“运动量”确实不小。由于小雪是女孩子，所以店面的事情基本都是他一人在做，而我这个老板，目前在辛苦的兼职掌柜，光这一件事情，我就已经做的力不从心了。看来，再招个掌柜这事必须放到日程上。
    这两个月，小馆的生意从不好到略有盈余，我生活的从有些慌乱到平淡幸福。现在的我深深喜欢上了凤阳，甚至某个刹那我竟有了想留在这里一辈子的想法。感受这里明媚的阳光，倾听这里枝头的蝉鸣，就连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青石路上闪烁的光芒，在我眼里都是好的。
    “公子，三号桌，75文。”
    言理把铜板放到我眼前，转身便去收拾三号桌。
    有这样一个勤快的小二，我这个做老板的夫复何求啊！笑着将钱收好，并账本上记上一笔。暗自感叹还好记得的阿拉伯数字，否则我自己记的账，隔几日再看也不会认得。
    突然，我想到什么，心中一动，放下笔，从柜台后面出来，赶紧拉住还跑前跑后的言理。
    “我去关扇门，你去把剩下几桌的钱收了。”
    言理睁大眼睛问我：“公子，要关店？”
    我点头：“对。你快去吧。”
    言理迟疑了下，还是按我的吩咐去做了。
    我关上一扇门，站在门口婉拒要进来用餐的客人。不一会，店里就空了，方家两夫妻也从后厨过来了，言理、小雪俩孩子乖巧地收拾桌椅。
    我走到方家夫妇面前，咨询他们一些事情。等小雪他们忙完，我也都问清楚了，把这俩孩子叫来，以征询意见的口吻，跟他俩说：“我本打算下月让你俩去城西宋先生那边上私塾，想着你们这个年纪多读点书，识些字总是好的。”
    这俩孩子听我一说，全愣住了。
    我看向小雪：“可宋先生那边不收女孩子，而让你女扮男装跟言理一起去，现在看来也不现实。”我这小馆是不大，可这两月来来往往的人也是不少，我怕小雪万一女扮男装被宋先生识破，或是被哪个喜欢多管闲事的说了去，让两个孩子都没有书念反而不值当。
    “不过，一些简单的我可以教你。以后学深了，就让言理在家教你。小雪，你看这样行吗？”
    蓦地，小雪眼眶红了，言理这孩子也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朝他俩头上，一人拍去一掌，佯怒道：“都给我高兴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把你两个给卖掉！”
    小雪破涕为笑：“谢谢公子！”
    我正感慨有小雪这么个贴心小姐妹多好多好的时候，却被言理这破小孩的一句话给气回去了。
    “我不去。”
    我愣了下，问他：“为什么不去？怕跟不上？没关系。只要你用心了，学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说你。”
    言理眼神坚定：“我不去。”
    尽管知道不应该跟孩子置气，可我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好心，却被人无情拒绝，能痛快吗？
    “我要听理由。”
    言理这孩子抿着唇，半天不出声，我心里的火更大了，“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必须去。”
    说完，拉着小雪往后院走。
    “我去上学，店里谁管？”
    软软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不禁怔住。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
    凤阳的天气越来越热，言理上私塾也有月余。这孩子天资聪颖，又勤奋，很得先生的喜欢，现在就连字写得都比我好许多。如果我不是仗着在那个世界多活了二十几年，认得字都不见得有他多。
    言理去上学，我的负担必然就重了。方大娘劝我让小雪换个男装到前面帮我，我仔细考虑后，觉得不妥，就让原本在后厨帮忙的方大娘白天的时候到前边来帮我，而小雪则到后厨洗洗碗筷。日子虽然紧张，但也不至于非常辛苦。我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只要赚的银子够付方家两口的工钱就好。那俩孩子是只干活不收钱的。死活不收的。
    一晃半年过去了，言理因为开始习武，个子拔的很快，已经超过我了。小雪也长高了些，但仍旧没有赶上我，因为我现在的年纪也处在长个子的末期。
    本来开个小馆或多或少都会被城中流氓、恶霸“照顾”，言理年纪小，小雪还是个姑娘，我又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我就想着再招个身强体壮的小二来充充门面也是好的。可言理、小雪这两个孩子平时看着比我老实温厚，我以为我们一家子都是怕事的人，谁料到真遇见事了这俩却都转了性了，一个比一个倔强，对来滋事的流氓一个比一个凶狠。
    本以为对方人多势众，言理这孩子才学几天武功，我们压不过地头蛇，不会是这帮人的对手，没想到他水平虽不怎么样，但贵在机灵且下手比较狠，还会保护自己，而小雪这丫头也会趁乱帮忙，侥幸也好、实力也罢，几次都是我们正义一方胜利。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样几次之后，来找茬的流氓恶霸确实少了，只是看着言理这孩子胳膊腿的又青紫一片，我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于是，我也绝了再招个小青年的想法。
    只是宁静的日子总不会长久，我那平静无波的生活，很快在那人的到来后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