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预见未来
    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
    ——王菲《流年》
    接近夏天的午后阳光热烈眩目，天际漂浮着淡淡的云，像沾着白色淡彩的画笔，在蓝色的纸张上随意地一勾一抹。冰帝学园背后的山峰好似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中。山麓点缀着大片红色黄色的花，是不知名的野花。
    “可是我还没有进入正题啊！”
    她听见他说的话后有些微的怔仲。看着他平静的表情，那对深蓝色的瞳孔恍若要将灵魂吸进去一般的深邃。她半扬起脸，笑窘如花。
    忍足推了推眼镜，一字字道：“我的正题是迹部景吾。”
    艾西的心蓦地一紧，极不自然地笑笑，便再也无法正视他的脸，闪烁着眼睛问道：“迹部景吾怎么了？”
    忍足侑士笑得高深莫测，仿佛一切皆在掌握之中。“迹部是个人品不错的人，为人也很严谨、谦虚，态度还很热情。”说着他拿眼角瞥了一下艾西的脸，果然看见她正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表情像吃了只活苍蝇。
    忍足哑然失笑。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刚刚你说的那是迹部景吾？他下辈子也不会是那样的人！”
    忍足倏地靠近她，笑问：“那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
    艾西翠绿色的眼睛似乎闪亮了起来，似乎是在思考，阳光下那双瞳孔仿佛好似的河流，表情有说不出的明媚。
    最终得出结论是，“他是个差劲透顶的人！”
    “哦？这话怎么说？”
    而艾西此刻的表情似乎可以用义愤填膺来形容：“你见过才二十岁不到就称呼自己‘本大爷’的吗？没见过吧？除了他！整天都是一副自以为多了不起的样子，他是登过月球还是发射过卫星啊？说话也不经过大脑，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对他俯首称臣一样！”艾西越说越激动，整张小脸红扑扑的，眼睛越发明亮起来。而忍足则一直是一副云淡风清的神态，除了时不时地配合她点点头“哦”一声之外，就是一脸认真地表示赞同，并提示她继续说下去。
    “……他还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像这样……”说着，艾西高傲地挑起眉，摆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样子，学迹部的语调说：“本大爷决定的事谁敢有意见？啊嗯？！”
    忍足看着艾西有样学样的认真又滑稽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你…你对他还真了解啊！”
    艾西也不禁好笑道：“还有啊，你有没有觉得他这个人相当自恋？他的房间里八成全都是镜子！”
    “本大爷的房间里一共有三面镜子。”
    “啊，三面吗？也都差不多啦！我就没见过这么……啊？！”
    艾西惊叫着回头——
    突然有全世界一片黑暗的感觉。她的整个身子被笼罩在一个居高临下的阴影中……那个双手环胸、一脸鄙视与傲慢地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不是迹部景吾是谁？！
    完了完了，撞枪口上了！
    艾西责备地瞪向忍足，后者无奈一笑表示无能为力。
    迹部突然向她靠过来，那张神情难以推测的脸与她的脸之间的距离一下子缩短到只有几公分，他的眼睛像发现猎物的豹子一样闪闪发光地盯着她：“你刚才说你没见过什么？啊嗯？”
    艾西冷汗涔涔地往外冒，边向后慢腾腾地挪着身子，直至顶到身后的忍足侑士才不得不停下来，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心一横，冲迹部笑说：“怎么样，对我的评价满意吗？”
    迹部不发一言地瞪着她，脸是精致到嚣张的，眯起的双眼却无时不透露着危险的讯息。艾西焦急地回头向忍足求救。
    忍足侑士站了起来，拍了下迹部的肩，问道：“迹部，你不是在隔壁教室上音乐鉴赏课吗？应该也快上课了吧。”说着，向自己教室的讲台上扫了一眼，果然社会心理学的老师已经来了。
    迹部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又狠瞪了一下艾西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艾西终于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被他用那种眼光瞪着，不死也像被剥了层皮……
    忍足调笑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怎么谢我？”
    艾西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如果不是你套我的话，我能这么惨吗？”
    忍足装做无辜地眨眨眼睛，上课铃声在这个时候突然响起，艾西长出了口气，忍足以眼神提示她要专心听课。艾西瞪他一眼，撇过头笑了起来。
    ……
    一节课很快便过去了。忍足侑士合上笔记，转头看了看艾西，反光的眼镜后他的眼神模糊不清，在那张俊美的脸上增添了几分诡异。
    “艾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谈起迹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艾西微怔，“什么表情？”
    “说起来你恐怕不会承认。那时你的眼睛，比谈到仁王时还要明亮，笑容也比任何时候都要自然。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样才是真实的你自己。”
    艾西愣在那里，心大力几跳。她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白皙的面孔如一朵盛放的洁白花朵。
    她看着他，带着一丝不解一丝疑惑，眼底的朦胧与茫然奇异地变幻着，唇瓣开了又合，却无法吐出一言——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无法遁形。他凌厉精明的眼睛能看穿一切防线。
    忍足侑士嘴角勾起一个慵懒而优雅的弧度，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将目光飘向艾西身后。
    一个男子的身子顿在那里，随后笑着打招呼：“艾西，好久不见了！”
    樱冢艾西受惊般一怔，忙回头看去，却在下一秒再次怔住。
    怎么今天的事都这么戏剧化？此时此刻，她突然不愿再去看身后仁王雅治带着轻佻的笑脸。他永远都这样的看着每一个人，无论是他曾经喜欢过的苏伊还是自己。每当想到这里，她就无法控制控制自己，完全被空落落的伤心攫住心脉，心和灵魂此刻都冷到了极点。
    然后，她丢下仁王和忍足仓皇地跑出了教室。跑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正打算进来的男子，她头也没抬起说了声“对不起”后继续狂奔。
    迹部景吾一脸错愕地走了过来，“那女人是不是又受刺激了？撞到本大爷说句对不起就跑了！”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谁也没起身追上去。忍足随意地靠在椅子上，下课后的教室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这两个人突然出现一定是有事要说，他们不把艾西追回来一定是有什么话不想让她听到吧。
    三个人之间沉闷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迹部从靠着的墙上直起来，脸上有淡淡漠然的表情，可眼神里还是一贯的骄傲。他看着仁王雅治深藏不露的眼睛，冷声问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还住在你那里，你到底打算多管闲事到什么时候，啊嗯？”
    仁王的唇由抿紧到微笑，眼神也由淡漠变幻到戏谑，“我说过了迹部，这件事你不用管。”话说到这儿，他突然笑得玩味，“还是…你是为了艾西才说这些的？难道你真的对她有……”
    “开玩笑！”迹部厉声打断他，却突然想知晓了什么一般睁大眼睛，笑得挑衅：“难道你以为樱冢艾西在暗恋你吗？嗯？”
    仁王皱着眉移开看着他的视线，没有回答。迹部继续道，语气中带了某种轻蔑：“要暗恋也是她暗恋本大爷。”
    忍足难以置信地看向迹部，心中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不安。
    仁王笑道：“她喜欢谁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如打个赌吧仁王，看她喜欢的到底是不是本大爷，啊嗯？”
    “不行，我不准你拿她的感情当赌注。”仁王正视着他的眼睛，紫色瞳孔寒冷如冰，带着一分坚决一分隐忍。
    迹部景吾笑得越发张狂，美丽妖艳的泪痣在眼角下显得格外高傲。
    “你在怕，仁王。”他说，“你怕自己将来有一天，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的不是你。你对她根本就没意思，却害怕她心里没有你。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她的感情才不跟本大爷打赌的。我很看不惯你这又自私又轻浮的样子！你跟樱冢艾西都是胆小又不肯坦白的笨蛋。”
    忍足心中暗惊，事情已经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再这样下去就不单是打一次赌的问题了！
    “迹部，我们走吧。你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回家处理一些事的吗？”忍足用力扯了扯迹部的袖子，然后迫使他向教室外面走去。仁王脸上的表情缓慢地变幻着，心仿佛被剖开了个口子，里面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汩汩地淌着血，却毫无痛觉。
    忍足拉着火气直线上升的迹部向外走去，临走前对仁王说，我们是时候考虑相川千帆的去留了。
    ……
    走在通往校门的林荫路上，迹部出奇地没有开汽车，而是和忍足一起向公寓走去。虽然他说过今晚要早回家，可还是决定先和忍足去吃饭。
    “迹部，你今天说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迹部停下脚步，背对着忍足，道：“本大爷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忍足无奈道：“那你还……”
    “我根本不是真的要和他打赌，只是看不惯那家伙高深莫测的样子，耍得别人团团转！”
    忍足摇摇头，笑看着迹部难得严谨起来的模样，说：“那个被耍的人是樱冢艾西？”
    迹部鄙夷地看他一眼，“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对仁王不一般，仁王不可能看不出来，他还装出一副自命清高的样子，不挑明也不回应，就这么耗着，好玩吗？嗯？”
    忍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人家两个人的事，你干什么这么激动？”
    迹部侧过脸看他，他深知旁边这个男人藏在平光镜后的眼睛有狼一样的精明犀利，“本大爷也是个男人，不想看着朋友被人玩。”
    “呵呵，这个朋友是指艾西吗？”
    “罗嗦！”
    ……
    春末夏初的夜空中弥漫着淡淡雾气，苍穹的顶端是一片厚重的青灰色云朵。城市中灯火通明的大厦纵横交错成一片片夹缝狭窄的森林。灯光闪耀，如同星辰。如此激荡又激烈的夜景，是东京最著名的一道风景线。却无法给人温暖的亲切感。
    苍白的灯光打在大理石地面上，艾西坐在银座熙来攘往的繁华街头，穿着时尚靓丽的少男少女们从身边经过，留下一股股浓烈的香水味。她不知道那些人都在忙碌些什么，终点是什么。他们像成群爬行在底底下的昆虫，埋着头为生计而奔波，脚步不曾停下过一秒种，来欣赏这激荡人心的夜景。也许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习惯成了麻木。
    这时，遥远的天空中突然轰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喧闹的银座有几秒种的安静。
    紧接着，五光十色的巨大烟花在东方的天空霍然绽放——
    “快看！有烟火！”
    “今天是多摩川燃放烟火的日子啊！”
    “哇——！好漂亮！！”
    艾西抬头望去，一朵紫色的巨大花朵在空中傲然绽放，霎时点亮夜空，那些青灰色苍白的云被那些绚烂的流光染上了均匀奇异的色彩。
    夜风清冷，她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突兀。身边都是成双的男女。不知为何，看到那巨大的花朵绽放时，心中竟有种空旷的寂寞。仿佛不敢再去看，因为不管多么美丽的烟花，都会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么美的东西，却要那么短暂。
    旁边的一对情侣忘情的亲吻起来，灯光下女子的脸灿烂而娇羞。
    艾西对他们抱以祝福的笑，起身向地铁站口走去。
    身后是人群喧嚣的惊叹声，和烟花绽放的轰响。她能感觉到烟花在坠落那一刻的寂寞，是寂静无声的。人们往往都感觉不到，因为在等待下一朵的开放。
    ……
    …………
    忍足侑士看着身旁笑得欢喜的少女，原本若有所思的双眸也逐渐染上了一层笑意。
    多摩川河两岸人山人海，惊叹声此起彼伏。那极其绚烂艳丽的颜色，比油彩更为凝重。被火光染得明亮的天空回荡着烟火轰鸣后的回响。
    “哇——！好漂亮！快看那朵红色的！金黄色的也好漂亮！”
    相川千帆抓着忍足的衣襟不停地摇晃，兴奋的表情像个得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忍足无可奈何，只好配合她的手看这儿又看那儿。这丫头不会是第一次看烟花吧？怎么兴奋成着样？
    正想着，只听一声更加沉闷的巨响，一朵巨大的金色牡丹瞬间占据了整片天空——
    这是今晚最美丽最庞大的花火！人们仰望着，忘却了呼吸与语言。
    只是一瞬间，无数花瓣化作更多颗的流星，向多摩川的河面处坠落，眨眼间倏忽而落。无影无踪。
    相川千帆张大的嘴缓缓合上，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河面上无法移开。刚才的那一幕太过震撼，在场的人几乎全都怔仲了半晌，才从惊异中缓过神来。
    烟火之夜还在继续，而这时天空中却飘起了小雨，并且有越下越大的可能。
    忍足提议两个人去车里看，千帆虽然有些惋惜但也笑着同意了。
    车身隔绝了外面的喧闹，一时间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天空中的轰响。
    在沉默中坐了许久后，忍足说：“我现在还记得国中二年级时从大阪来东京时的情景。当时是被迫转学过来的，因此十分不舍。”千帆疑惑地看着他，却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忍足笑着继续说：“后来就完全不同了，我似乎已经完全成了东京的一份子，融入了新的学校，开始了新的生活。现在想起来，或许这是逃避家族的一种最好却最愚蠢的方式。呵呵。我想千帆你也是一样的吧。”
    这些话在此时听来显得有些突兀，相川千帆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突然没有勇气再去看他的脸，只好把脸侧过去，看着河岸的人山人海，彼岸烟花坠落。心中涌起万千情绪，难以平复。
    她抬起头，声音有些暗哑：“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等我想做的事做完，我会马上离开的。”
    忍足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呵呵，没关系的，我本来就是个不速之客。我确实是离家出走的，因为不想再忍受家里的一切，我想要证明自己离开家也是一样能够活下去，我并不是除了父母就一无是处的人！”
    他单手优雅地撑着头，发丝从指间穿梭开来。轻挑起眉，唇角随着戏谑的尾音勾起个邪气的弧度，“你住在我们这里，就是你所说的证明了吗？”
    千帆怔怔地看着他，心跳突然有些慌乱。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英俊到极点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无法让人不去注意，然后，一点点被他吸引，直至沦陷。可是，这种话并不是她想要的！
    “不对！不是这样的！”她看向他，心口像堵了一把棉花，呼吸突然变得困难，“……对不起这些天给你们填了那么多麻烦！”说完，她拉开车门以最快的速度跳下车去。忍足一怔，随后下车。
    震惊中的相川千帆来不及反应，就只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又将她拉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束缚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移动半分。
    他低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跑掉的话你又能怎么样？回家去？你的决心就只有这些？如果想证明你自己的话，如果你能信任我的话，就把你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她的眼睛里是幽深看不到边际的海洋，里面含着倔强不肯掉落的泪。
    “我已经决定要参加一个星期后‘明日星光’的比赛，已经决定了！”
    ……
    “明日星光？”
    艾西和苏伊同时瞪大眼睛问道。兰朵傲然一笑，眼波流转中风情无限，“是啊，明日之星的比赛，我今天刚刚交了报名表，而且还通过了海选。我是入选的三千人其中之一哦！”
    兰朵的笑容明亮，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张扬。
    苏伊将电视调了个频道，说：“就是现在电视上放的这个比赛？听说最后胜出的人会成为著名演绎公司包装的对象呢！”
    艾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兰朵说：“你参加这个的话我们是会支持你的啦，可爸妈他们知道么？”
    兰朵坐在窗台上，随手翻了翻铺在腿上的杂志，半截裸露的小腿晃来晃去，“我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说我肯定会被淘汰下去的，所以就没阻止我，说什么让我多锻炼锻炼也好。”说完，她腾地从窗台上跳了下来，三两下扑在沙发上，冲着艾西调皮地眨眨眼睛：“姐，你会为我加油的吧？不管爸妈怎么说，我就是打定主意要参加了，如果成功的话，去维也纳就不再是梦想了啊！”
    艾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眉眼间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就在兰朵开始有些焦急的时候，突然伸手往她额头上一弹，然后露出一记璀璨的微笑：“说什么呢，我当然会给你加油了！”
    兰朵喜出望外，又看向苏伊。
    苏伊故作深沉地思考片刻，两眼看向天花板，喃喃地说：“我身边要是出来个明星的话我也会跟着有面子的，就勉强的为你加加油吧！”
    兰朵微怔，眼眶突然红了，“滨崎苏伊！你竟然敢说勉强，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伊见状大惊，站起来就往艾西身后跑：“艾西你还不管管你妹妹！”
    艾西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挑眉一笑后坐在沙发上开始看电视，根本不将她们所谓的“战争”放在眼里。
    “滨崎苏伊！你别跑！给我站住！”
    “我就跑！你追吧！哈哈——！”
    “喂你们两个小点声！我都听不清电视了！”
    ……
    窗外的天空仍然飘着雨，细细的雨丝在城市明亮的灯光下徐徐下坠，明亮仿佛钻石。
    年轻的生命正以他们的方式经历着磨练与试探，期待着像钻石一样放光的一天。
    这些都是他们的选择。无论是迹部、忍足、艾西亦或兰朵。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选择跟道路。走在青春的张扬岁月里，体会着青春的张扬岁月。
    整个东京都仿佛沸腾在一片生活的繁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