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孤单斑斓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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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5——Lonely  In  Gorgeous孤单斑斓
    我到过一个地方,神秘得像寓言,抽象得像梦境。
    ——余秋雨《这里真安静》
    从东京离开到神奈川的前一天,迹部记得,忍足那天笑得格外灿烂温和,却像往常一样征求自己的意见:迹部,不如这个休息日我们一起去神奈川吧。
    那样子自信得仿佛认定了自己一定会答应他一样。结果也确实认证了这一点。
    迹部知道那个叫滨崎苏伊的女子也是神奈川人,所以他在答应忍足的同时也让忍足叫上了苏伊。
    他深知忍足是个深谙人世的人,并且极懂得如何分析别人的内心和想法,自己每一年春天一定要去神奈川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但他却从没在交谈中提及过这些,因为知道自己的心和想法,所以才只字不提。但是,迹部心里明白,忍足虽然了解他,但是却不够,他并不是无所不知的神明,有些事和感想,纵然是忍足侑士也不会明白。比如自己的过去,自己心中的阴影,和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件事。可是今年有忍足一起去神奈川,迹部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想到这里,迹部冷哼一声。忍足那小子总是能看穿别人的一切,虽然不包括本大爷。但是却将自己的锋芒掩藏得恰倒好处,待人接物滴水不漏,这是让他大爷最不爽的地方!凭什么他就可以站在高处看遍一切啊!他迹部景吾才是真正凌驾万人之上的King!
    ……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晚。临海的神奈川县的春风比往年更加清冷。湿润的空气却使人感到舒畅,比起东京污浊的空气,这里仿佛抬起头便能看见城市中绿树成荫,柳絮乱飞。
    郊外墓园,建立在一块距海滩较近的山麓。是一片极为平坦的空旷地方。周围种着成群的樟树松树,大片的苜蓿和菖蒲洒在狭窄的石板路两边,为空旷的墓园平添一分萧索。
    迹部将一束沾着露水的白菊插在一座墓碑前的广口瓶中。弯下腰的一瞬间,紫灰色的额发下垂,遮住一双与蓝天一样颜色的双眼。午后温暖的阳光下,形成一小块寂寞的阴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忍足用眼神示意苏伊:“什么也不要问。”于是苏伊只有和忍足一起,向着墓碑鞠躬,然后祷告。
    蓦地传来迹部的声音。今天他的声音与往日的傲慢张扬比起来,多了几分暗哑和落寞,像远处平静的大海一样,沉沉的压住了,蕴藏在深处的痛,“今年是第十年,本大爷第十次来神奈川。”
    他没有再说下去,修长的身形顿在那里,越发显得单薄。
    墓碑上,是一名年轻女子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笑得温柔慈祥。仿佛能消融一切冰雪般的温暖笑容。如果她仍活在这个世上的话,一定会是个最好的母亲吧。忍足这样想着。
    苏伊的大脑一片混沌。看照片上的女子应该是三十岁左右,可去世又整整十年了。这样分析的话,她应该就是迹部的母亲。但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迹部夫人的墓不设在动静迹部本家的墓地呢?单用一个她是神奈川人这个理由根本说不通吧!难道赫赫有名的迹部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侑士或许是知道一切的,但苏伊清楚,为了迹部,他什么都不会对自己说。想到这里,苏伊的心不经意间缓缓掠过一丝痛楚。
    “实在不想打扰各位,可是……我已经站在这里十分钟了你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众人惊觉,回身望去——
    耀眼的银发,邪痞的笑容,上挑的凤眼,不是仁王雅治是谁!
    仁王将手里的白色百合放好,又深深鞠了一躬后,才笑着说道:“呦!好久不见了啊忍足、迹部。”当他的目光落到旁边苏伊的身上时,风流洒脱的笑容有一刻的僵硬,但他很好的掩饰过去了,“苏伊,好久不见了。”
    苏伊抿嘴一笑,看了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仁王看出她的故意躲避,没再说什么。而现在的苏伊也终于明白,忍足想让他们见的人就是仁王雅治。
    忍足静静地注视着他们,那墨蓝如海般深邃的瞳孔里,波澜一闪而逝。“你可真迟啊仁王,我可等你好久了呢!”忍足突然换上一副与年龄极不搭调的委屈表情,仁王受不了地摆摆手:“约别人出来的人反而将被约之人无视了,可怜的是我吧!不过算了,今天主要是来拜祭迹部夫人的。”仁王明亮的眼睛带着难得的认真目光落在迹部的身上,迹部抬起头迎上他的笑容,目光清明中带着一丝温暖。
    嘴角轻轻扬起桀骜的弧度,天蓝色的瞳孔宛如春日暖阳下透明的湖水,整个人有种让人无法逼视的华丽和张扬。仁王看得出,迹部是感激他的,感激他能来看他的母亲,只是他的个性和骄傲不允许他将感谢表现得过于明显。
    “喂,仁王!本大爷肯屈尊远道而来,你可不要让本大爷失望啊,嗯?”
    “遵命,景吾少爷!我的家请你们安心住下吧!而且,我还有个女孩儿要介绍给你们认识哦!”说这句话的时候,仁王的表情柔和得让人不由得惊讶。
    苏伊站在裸露的天空下,大脑有一瞬间的晕旋。她没有料到,自己与仁王竟会有这样的重逢。她以为当听说仁王有女朋友的时候自己会心痛的,哪怕只有一点点,可是竟连一点点都没有了。原来离开家乡神奈川到东京的这三年,自己抛弃的不光是对于仁王的记忆。
    ……
    几瓣菊花花瓣被风吹起飘散在空中,不远处的桃花树枝头,一朵小小的粉红色花苞悄然绽放。
    ……
    “等回家之后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艾西坐在中华料理店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了半晌。仁王刚刚发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一句,艾西无法从字里行间判断出他的意图,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他、应不应该立即回复他。
    下一刻,她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向回家的方向飞快地跑去……
    ……
    当仁王打开家门的那一刻,迹部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贫民化的“热情”。一只雪白的贵妃犬站在玄关处冲着他们一行人汪汪直叫,一个与仁王雅治长的颇为相象的小子随即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面容和蔼的妇人。忍足告诉迹部这孩子是仁王的弟弟佐治。
    “啊,你们回来啦雅治。”仁王母亲在看到苏伊时明显愣了一下,但她也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妈,我的三个朋友这两天就要住在这里了,我昨天应该跟您说了。“
    “打扰了伯母。”
    “哪里,请你们一定要玩的开心呀!”
    迹部三人礼貌性的打招呼。唇角扬起温暖的微笑,点到即止。良好的教养使他们在外人面前都能表现得得体大方。餐厅里弥漫着诱人的菜香,他们并不知道,仁王的妈妈会为他们准备这么丰盛的食物,而且仁王一家人的热情程度让从进门到现在的迹部一时无法适应。
    坐在餐桌前,他看着仁王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目光犹如涌动的潮水,往事如同洪水般袭来,天蓝色的瞳孔变得迷茫……
    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很多人一起围坐在桌旁吃饭了呢?没有在看着母亲背影了呢?
    迹部深吸口气,逐渐恢复一脸傲气。如水的眼眸,嚣张俊朗之中透露著妖娆。
    人生中有很多事无法预料,有的却即使预料也无法挽回。失去了的东西永远无法再获得,但是会永远的在心底留下伤痕,并且在特定的情况下会让人想起最初的疼痛。这便是所谓的损伤。十年前,他失去了最爱的母亲。已经无法再挽回的事。而在迹部景吾本人身上,空洞与无法挽回的事堆积成厚厚的尘垢,需要有人去平复他心中所有的冰冷和不安。表面上维持的骄傲和自尊,成了他永远无法摘掉的面具。
    “人都有许多脸谱,拥有的越多就表明他越没有安全感,因为他要以不同的脸谱来掩饰内心真正的自我,其实简简单单以一张脸谱对人是最开心的,但是要选哪张,是你的事。”
    ……
    …………
    夜色深了下来,整个小区都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只有……
    ……
    “喂,佐治,你已经玩够了吧,是不是该……”
    仁王一脸不奈地揪着弟弟的衣领,试图将这个半大的小鬼从电视机前拎走。
    佐治挣了几下,恶狠狠地说道:“哥!你都有客人来了还跟我抢游戏玩,有没有人性啊!”
    “什么?!说你哥哥没有人性!别忘了你这些游戏都是谁送给你的!”
    “哼!还不是因为你想玩所以才买!少在这里当好人了!”
    “你说什么?!”
    恰好从电视机旁经过的迹部看到了这一幕,不屑地冷哼一声,习惯性地甩了甩额发,“你们兄弟俩整天就只有这种消遣吗?啊嗯?真是幼稚啊!”
    仁王的眉毛整个都揪在一起,语气带着挑衅:“这可是最新版的格斗网球游戏啊,刚刚发行的单机限量版!迹部难道不想玩玩吗?”
    一旁的佐治难得配合地点点头,一双大眼向上仰视着迹部。
    扬起下巴,迹部忍不住绽放出亮丽的笑容,“你们认为本大爷会输吗?”
    仁王挑眉:“哪里哪里,只怕有人不敢呢!”
    旁边沙发上的忍足和苏伊对视几秒,忍足无奈道:“又用这种话挑衅。”
    苏伊眨眨眼说:“可是看上去迹部君还是很想玩玩看的嘛,只是他不坦诚而已!”
    于是,很快地便有人验证了苏伊的话——
    只见迹部一把推开挡路的仁王,安安稳稳地坐在地上,蓦地转回头,锐利的视线犹如刀锋般扫过忍足的脸,“你们几个就好好地看着本大爷是怎么赢的吧!”
    忍足摘下眼镜,让那双深邃精明的眼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迹部眼前:“好啊,加油呐,迹部。”
    仁王看着眼前的情景,笑得深沉。那家伙终于又恢复老样子了。果然,还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又自以为是的样子最适合迹部了呢!不过忍足说的没错,迹部果然是一到神奈川来就会变得情绪低落,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他母亲忌日的关系吧……对了,我好象忘记了什么事呢……究竟是什么事呢?想不起来了!啊……算了,等想起来再说!
    ……
    夜色很深,整个东京的夜色中那些闪耀着的霓虹灯火,映着从东京塔底投影上来的七彩的探照灯打在卧室的玻璃上。没有开灯的房间里,一袭白衣的女子倚窗而坐的身影宛如仙人般出尘。
    接到仁王短信后到现在,艾西一直在等待他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他说让她等他。但是一直没有回音。他是忘记了吧。他是在照顾朋友所以很忙吧。这么忙的他,又怎么能顾得上自己呢?
    她笑了笑,心里空荡荡的,像被硬扯开了一扇天窗,飕飕的透心的凉。
    樱冢艾西不是个顽固到坚持无望信念的女子,她也有自己的自尊跟傲气。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从自己设下的陷阱里挣脱出来,对于仁王雅治的感情,她始终说不清楚。是朋友?恋人?还是……只是普通邻居?她无法确定,并且对自己没有自信。她始终没有自信到,认为在仁王心里自己是有一定位置的。但是心里是实实在在经常惦记起他的,关心他,想尽可能的帮助他并且珍惜有他的一切。正因为如此,便更加需要正视与他的关系。
    艾西觉得,现在已经不是迷茫的时候了,自己的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如果一味的以仁王为中心,那么渐渐的她将失去自我,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现在,她已经到了必须站起来争取主动的时候了!
    …………
    刚从浴室回到房间,苏伊擦拭着湿淋淋的头发,正看见忍足坐在她卧房的地板上看杂志。屋内柔和的暖黄色灯光打在那片墨蓝色的发丝上,那个男人的表情出奇的平和安静。
    “侑士,还没休息吗?”
    听到声音的忍足抬起头,带着丝笑问道:“你要睡了吗?那我回去吧!”
    “不用!我不喜欢睡这么早,况且今天晚上吃了不少东西,阿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啊……”说到这儿,苏伊原本明快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怆然,眼中一闪即逝的是一丝落寞。
    忍足冲她招手示意她坐下,“你有跟仁王父母好好打招呼吗?”
    苏伊自嘲地笑道:“有啊,可是……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地住在前男友家里还是觉得很别扭。”
    “仁王的父母怎么说?”
    “他们让我别太拘谨,不要再想以前和雅治的事,还像过去一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可以了。虽然他们这么说,可我……”苏伊垂下头,长长的头发将侧脸遮住,灯光下身影显得越发单薄,语调里带着无限心悸。。
    忍足手臂圈住她的肩膀,笑得温润,那双沉静的眸带着慵懒:“别想那么多了,难道你对仁王还有留恋?”
    苏伊身子一震:“怎么可能!”
    “呵呵,那就好了!现在你跟仁王和我们大家一样,都是朋友,以朋友的身份互相照顾,又没什么不对的。做到这样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苏伊抬起头,只觉对方那双深蓝色映着温暖的灯光,透露出一种无法比拟的坚毅神采,自信的光芒。
    “侑士,谢谢你这次带我来神奈川。”
    ……
    …………
    迹部一个激灵醒来时,墙上的时钟正指三点。电视机还开着,身边躺着仁王两兄弟。原来他们昨晚打电动一直打到睡着都不知道。
    又冰又硬的地板睡着真不舒服啊!可是睡眠却出奇的安稳,这种感觉是在家时从不曾有过的。迹部想,本大爷这是怎么了,竟然厌烦起华丽的迹部本家而向往起仁王家的生活来!
    抱着这样混乱的心情,迹部决定喝杯水之后去院子里走走。
    凌晨的风无声的屋檐上穿行,春天凌晨的空气潮湿中带着泥土的芬芳,大片的鸢尾在夜色中展露出嫩绿的叶子。
    站在院子里,头顶是毫无保留倾泻下来的月光,不禁深吸口气,清冷中带着几分湿润的气息带给人前所未有的舒爽感。正想出门走走时,隔壁院中一抹晃动的白色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迹部好奇地向白影方向张望,却突然愣住。
    那一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夜幕降临钟声悠悠,时光已逝惟我独留。”
    不知道阿尔波奈利是在何种环境何种心情下写出的这句话,可他突然觉得与自己的心情出奇的妥帖。片刻后,迹部又嘲讽起自己竟然会像个女人似的风花雪月起来。
    可那个白色的身影却又再次出现,这次他完完全全的看清楚了。
    稀疏的树影下,一身白衫白裙的女子在藤架上的秋千上前后摇摆,身体移动的幅度荡起雪白的裙角,面颊微红,眼神带有女子特有的凄美迷离。那样的颜色,那样的娇美,月色光华里流露出的是别样风情。
    迹部微挑着眉,目光一丝慵懒一丝冷清,以及十足孤高十足骄傲地看着那个同他一样,现在凌晨三点的月光中的女子。他懒得去琢磨为什么这个女的也会不睡觉跑出来在这里荡秋千,真是好雅兴!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子的出场的确是让他惊异了那么一瞬。
    很多年后,这名女子问起他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迹部毫不犹豫地告诉她,是在某一个秋千上见面的,并且他大少爷认为,她荡秋千的技术真是烂到家了!
    ……
    第二天一大早,艾西便起床开始准备做蛋糕。确切的说她昨夜的睡眠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与往常一样,睡下再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于是就索性跑到院子里荡起秋千来,虽然导致今天像感冒了似的头疼的厉害,不过心情倒是舒畅了许多。
    既然仁王没有主动找她,管他是忘记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今天都要去仁王家找他。他不是有朋友从东京来么?那么她就做好吃的蛋糕去招待那些朋友吧!这样一来,不管仁王雅治是出于什么原因爽了约,都应该不会说她什么了吧!她樱冢艾西可不是个只会苦苦等待、哭泣、自我颓废的女子。
    走到仁王家门前的时候,艾西没有丝毫犹豫地按下了门铃。
    片刻后,传来一声类似公鸭嗓子的“叫喊”——
    “谁?”
    艾西心一沉,答道:“是我,樱冢。”
    ……
    “是你啊,大婶。”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下次见面时要叫我姐姐!”
    “哦,我知道了,大婶。”仁王佐治仍然是一副自命不凡的高傲样子,艾西第N次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你是来找我哥哥的吗?他们几个刚刚还提到你了呢。”说着,佐治让出门请她进来。
    艾西将蛋糕递给他,心想,别看这小子整天大婶大婶的叫着,其实还算是个识时务的好孩子呢。艾西在心里把他夸了一遍。
    鞋还没等换完,只听有三四个人凌乱的脚步声从客厅传来,然后越来越近。
    “艾西?真的是你来啦,我们刚刚还要商量着去找你呢!”
    艾西闻声抬头,跟她打招呼的正是她要见的人,仁王雅治,而在他身后,还有三个她见也没见过的男男女女。
    而那个紫灰色头发、眼睛下方长了一颗泪痣的男人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愣了一瞬,而在艾西与他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她的心大力几跳,不由自主地想起许多天前自己做过的一个梦,梦里的女孩也在相同地方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点……
    那一刻艾西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会如此突兀地闯入自己的生命中,几十年不曾离去。
    而这一切的发生,都好似是上帝在他们几个人的命运中布的一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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