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勾栏院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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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大概是出于强烈的同情和义愤,包公对欣哥儿说,要早日了结她哥哥的案子。可事后仔细想一想,休说是“查清审明、早日了结”,就是过问一下,怕也不是容易的事儿:第一,远在淮南,不是自己管辖的地面;第二,胡继元是朝廷命官,同自己的品级不相上下;第三,现今,胡继元押在刑部,根本无权调来审讯。听说早在一个月前,刑部便将胡某拘捕来京,为何迟迟没有审讯、判决呢?不外两个原因:一是证据不足;二是有人做了手脚,或是准备做些手脚,沈全有八成就是干这种勾当来的。一提起沈全有,便想到庞衙内的管家庞小三。
尽管庞衙内一无官职、二无功名,可“庞太师的儿子”这个头衔比什么都吃香。包公觉得还是亲自造访为宜。
通报以后,庞衙内出门恭迎,延入客厅落座。包公径直道出来意:“勾栏院出了一宗案子,有人看见贵管家曾与当事人有过来往……”
“噢,我明白了——”庞衙内打断了父母官的话,说:“包大人今日贵足踏贱地,就是传唤小三子查问,是吧?这点儿小事,何必劳您大驾亲临,派个衙役来不就成了!”
“多谢公子,那就请贵管家走一趟吧。”
“今日可不成,我已派他到江南去了。十月初九,是太子双十华诞,家父命我早些备下寿礼。采购的差事,我就派给小三子了。”
好家伙,一支就是两个月!包公压住火气,问道:“他是何时动身出城的?”
“前天早上。眼下即便派人去追去寻,也追不上、寻不到了。谁知道他是去了杭州、还是去了苏州?若是购买蜀锦,还要入川哩!”
显然有诈!昨日偏午王朝和马汉还在街上见过庞小三了呢。可是对方非等闲之辈,不能发火,也不能质问。可以肯定,他们听到了风声,让庞小三躲开了。当然,不会是远遁江南,十之八九,就在这京城一带藏匿起来。真个是急死人了,抓不到庞小三,这案子又从何入手呢?!
隔了一天,上罢早朝,包公有意和王丞相一起步下玉阶,悄声低语地禀述了两家勾栏院里发生的案子,以及景玉芝状告兄长遇害的经过,和自己对胡继元一案迟迟没有结果的疑虑。
王丞相略一沉吟,说:“据我所知,刑部和大理寺几乎是同时接到同样内容的匿名信,检举胡继元贪污受贿罪行。至尊震怒,立命刑部将胡拘押来京。之后,大理寺提出此案应归他们审理,而刑部不放。近来,契丹犯界,圣上一时无暇顾及此事。明后日,老夫奏上一本,胡继元案由大理寺、刑部、开封府三方会审,最为妥当不过。”
包公坐轿回府,一路上越是思量,越是觉得证据不足。是否派人速去淮南,暗中再行调查一番?怕是时间已不准许。可又想到官场办事,拖沓成风,会审何日方始进行……最后他下了决心,派张龙淮南一行,限他十二日返回。不过,暗中调查,时间又如此短促(往返路上已占去六天,只剩下六天了),即便张龙怎么精明干练,也不见得有所收获!怎么办呢?包公忽地想起一人,此人名孟庆林,现今在淮南盐运司当差。原来,上次包公对欣哥儿说的,他曾有一次主持县试,景玉清迟到一步,包公宽容让他进了考场云云,并非是百分之百的谎言,只不过,那迟到的书生不是景玉清,而是孟庆林罢了。后来,孟庆林曾来过一信,谨致感激之情;今年初,孟又来了一信,除了祝贺恩师荣任开封府尹之外,并告知,他已于四年前在盐运司谋了书记员的差事。另外,就是感叹了几句当今世道和做人的艰辛。包公皆因政务繁忙,未曾及时回信。此时此刻,蓦地想起此人,包公自己也为之庆幸不已。
包公下了轿,一进书房,便立即提笔修书,因不知此人与胡继元是何关系,不便明说实情。只说老友之子张日飞为人诚实勤劳,现去淮南一带谋生,望予协助为荷。写好之后,召来张龙布置任务,并取出三年前景玉芝附在状纸后的那页匿名揭帖,交与张龙。嘱咐他多加留心,若能寻到写帖之人,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谁知就在指与张龙细看帖上的笔体时,包公立即意识到错了,错了!他这才想起来上次欣哥儿讲的,为恐原件遗失,特意抄写了这一份。于是,急忙命一衙役去至堪折园将欣哥儿传来。
包公的意思是,让张龙带着这一帖子,凭着笔迹,暗访写帖之人。包公踱着步,思来想去:欣哥儿的家乡在杞县的一偏远小村,外地生人寻找起来,不会顺利。找到村、进了家,藏在什么隐秘所在?即便欣哥儿讲清楚,换个人找,也很费事。现今最要紧的是给张龙节省时间!他最后决定,让张龙、赵虎同欣哥儿一起去,取出帖子,交与张龙带走;赵虎则护送欣哥儿返京——今日已不是担心欣哥儿趁机溜走,而是害怕有人暗害于她了。
召来赵虎,又等了一会儿,欣哥儿也到了。包公再次向他俩说明意图和安排之后,便命三人立即动身。至于同堪折园的交涉,府衙自会派人去办理。虽然去杞县对张龙来说,只绕了个小弯子,但,这就等于又给他减去将近一天的时间啊!
大街上熙熙攘攘,三个人无形中拉开了距离。低着头,匆匆快走,恨不得赶紧出了城,以减少别人的注意。可出城以后,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少,张龙却反而觉得越来越别扭。人家俩,本是恩恩爱爱的一对儿,自己夹在当中,算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张龙快走,赵虎为了避嫌,也跟着快走,把个女人远远地抛在后面,不太合适;张龙慢走,欣哥儿大概也是为了避嫌,总是上赶着张龙讲话,反倒冷落了赵虎,这也不合适。幸好走了一个多时辰,晌午了,在一个大镇甸上打尖。饭后,张龙雇了辆大车,车夫要一两银子,张龙不但不还价,反而给二两,条件是:一要加快、二是夜里不停,赶路不止,车夫乐呵呵地答应了。夜里风寒,一路颠簸,欣哥儿偎在赵虎怀里睡着了。张龙对妓女本来就看不起、看不惯,加上欣哥儿使盟弟沉迷,就愈发厌恶了。但人家一口一个张大爷,打尖时,端茶送水,盛饭布菜,渐渐地对她也就不那么恶感了。现在看着这两个可怜人偎在一起睡得香甜的样子,禁不住一缕同情油然而生。
红日东升,晨雾蒙蒙,炊烟袅袅,鸡鸣犬吠。到了村口,大车就回去了。欣哥儿引张、赵二人来到自家门前,进院一看,蒿草丛生,竟有半人多高!据邻居讲,嫂子早已改嫁了。唉,好端端的一户人家,竟落成这个样子!
屋子里满是尘埃蛛网,欣哥儿撬开墙角的一块砖头,取出那张帖子,交与张龙。张龙临走时,叫过赵虎,说:“兄弟,咱这是出来执行公务,回去的路上,尽量不要耽搁,你懂我的意思么?”
赵虎双眼一瞪:“你把俺赵虎看成什么人?我当公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还不懂!”
至于回去的路上,究竟耽搁了没有?怎么住的旅店?暂且无暇细述,因为就在这两天中,包公那里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紧急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