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渊撇下还在那里苦恼的玉由，和正在安慰他的言南，他起身说要去休息了，却走到竹屋前面拐了个弯，径直走向山坳中的湖泊边。
    站在湖泊边上，周围看不到予予的影子，按理来说予予这才刚回来，就已经这么快变成原形没入到水里去了？
    怀渊干咳两声，喊了一下予予的名字，然而没有反应。
    平日里怀渊对言南是有这个耐心，但不代表现在他对予予也有相同的耐心，他冷下脸，声音听起来不似平时那么亲切，他对着湖泊道：“出来！”
    这会儿，予予这条大鲤鱼，从水底浮了上来。
    怀渊心里感叹一声，予予动作也太快。
    予予幻化回人形，站在湖泊边上，表情难看地说：“不知帝尊找上门来有什么事？”语气说得，简直就像是在说，“你能不能让我独自待着别来烦我？”
    “有个疑问。”怀渊说，“你应该比玉由更早认识言南，但看你对言南的态度，竟不如对玉由的好，就是来问问，你与言南之间发生过什么，会让你对他有这样的态度。”
    “干什么？你心疼？”予予反问。
    予予虽说是跳了龙门成了玄仙，但不管是地位还是修为，与眼前的怀渊相比就完全不够看的，可是他居然还是敢用这样的态度来对怀渊，更有一种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怀渊当然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只不过有些问题想问问清楚，而且，看之前予予对玉由的态度，他总觉得能看出点什么来。
    于是，对予予找个问题，怀渊就说，“是啊，我心疼。”
    予予是真的一愣。
    怀渊走到予予的面前，脸上特别坦然，“对，没什么可意外的，我就是挺心疼的，怎么？”
    予予这惊讶的表情简直收不回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怀渊的脸上，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
    但是，予予惊讶却不至于失态，很快他就说，“原来如此，之前帝尊您的态度就能感觉得到，想来还是我迟钝了。”
    其实予予说话时是特别的慢条斯理，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听起来还是挺舒心的，而且，从他刚才能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自然也不会是一个冲动的个性。
    怀渊心想，如果自己还是天帝的时候就认识了予予，他倒是会想方设法地劝说予予成为神之后来帮自己。不过现在就太迟了，他只是挺欣赏予予这样的神仙，就好像空桑山的夕沉一样。
    而现在，怀渊觉得予予还是个能交流的，就继续问了起来。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难道以前言南得罪过你，所以让你用这种态度对他？”怀渊问道。
    这种问题，予予大可狡辩。
    但是他面对怀渊帝尊，再多的狡辩也是徒然，他说：“是，他得罪我了，得罪狠了，所以我讨厌他。”
    怀渊皱眉，“那你还是回了栒状山……”
    “是，因为玉由会来这里，所以我回来。”予予说道。
    怀渊心想自己之前怀疑的果然没错，可他就搞不懂了，“已经成为玄仙，可以去四海。而且如果你成为神，去四海的话更受款待。”
    “我知道。”予予摇头，“可我只是一条鲤鱼精，跳了龙门也成不了龙……”
    “嗯，就算不是龙也没关系……”怀渊没意识到自己的思路已经被予予带偏。
    予予说：“成不了龙，去了四海也没意思。”
    怀渊不懂，“你不是想见玉由？四海的规矩应该没有那么大吧？不是连小虾米都可以……”
    然而予予打断他的话，“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装糊涂，你还不懂吗？我喜欢玉由，我想待在他的身边，我想千万年都陪着他！我喜欢他，我爱他。可我不是龙，我又怎么能待在他的身边呢？没有资格！你明白吗？你怎么能不明白呢？怀渊帝尊？”
    听到予予突然这么说，便是轮到怀渊惊讶了，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对他居然是……有着织女对牛郎的感情？”
    这种描述……予予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他心想，什么？织女对牛郎？对啊，他是有这种感情，可这种讲法也太土了！现在还有这种说法吗？
    但不管土不土，怀渊也总算搞明白了，“予予你这是在吃醋啊。”
    原本脸色煞白煞白的予予，一下子被红晕爬满了脖子和脸颊，他的目光也不敢看向怀渊。但是他这个反应，却是让怀渊知道，他说对了。
    “但……你吃醋？吃言南的醋？”怀渊问他，“他们之间恐怕不是这种感情吧？”
    予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很快就说，“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欢言南，有我自己的理由。”
    “你说。”怀渊道，“我听着。”
    予予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其实他大可不必告诉怀渊这个理由，可他好像在心里也是憋了太久，他说：“因为当初照顾玉由的是我，不是言南！！”
    之前玉由因为脱水而落在栒状山上的事情，怀渊已经听言南说过了，中间若说照顾，怀渊一开始也认定是玉由照顾的他。
    就算当时言南还不是地仙，但既然已经成为了妖罗，照顾一条脱水的龙该是没问题的。
    而现在，玉由不正是因为当初言南救了他一命还照顾他，才对他如此亲切把他当朋友吗？
    按照予予所说的，玉由当时又怎么会不知道照顾他的是予予不是言南？
    怀渊想了一下，“你把这件事仔细说说清楚。”
    予予说，当初言南把还是一条小龙的玉由搬进他湖里的时候，他还是一条小鲤鱼，而且，当时他其实并不高兴多了一条龙在湖里，哪怕湖泊足够大。
    他有点嫌弃玉由，他觉得这条小龙修为不多，竟然有勇气离开四海，搞得自己还脱水，这也就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干涸得晕了还是怎么，总是在那里发出呢喃低吟，吵得整个湖泊的生灵都睡不着觉。
    别看当时予予只是条小鲤鱼，但在这座湖泊里算是老大了，他就去找这条小龙聊聊，能不能让他安静点。
    当时的画面还在予予的脑海中。
    予予游到安置玉由那条小龙的两个礁石中间。长时间置于旱地而身上的龙鳞毫无光泽，有几处地方甚至还掉了好几片龙鳞，露出难看的伤口。予予游到伤口处，从嘴里呼出的泡泡好像触碰到了龙身上的伤口，小龙不自在地动了动。
    当时予予也是知道龙是神，是高出他们不知道多少地位的神仙，要是得罪了龙，可能他们这个栒状山都有可能被四海的龙给踏平。
    看到玉由浑身动了动，可把予予给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傻乎乎地在礁石中间团团转，等他意识过来可以离开的时候，却已经被还只是小龙的玉由给整个圈了起来。
    彼时的予予，也不过是一条小小的鲤鱼，身体都没有玉由龙身的七分之一长。
    他被圈在龙的身体旁，但是玉由没有伤害他，只是裹挟着他，嘴里发出喃喃的声音。
    予予这才意识到，玉由在痛，身上的伤口让他很痛，所以他才会一直发出低吟来。
    但是要如何让玉由不痛，予予就不知道了，他从玉由的怀里挣扎出来，绕着玉由的周围转来转去，他看清了玉由身上所有的伤口，竟然也有些心疼。他摇着尾巴游在玉由的身边，就是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反倒是比刚才更着急了。
    他看着玉由躺在礁石中间因为疼痛而不断地发出呢喃，他着急地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而那些气泡撞到了龙身上的伤口处，玉由反而不低吟了。
    予予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连忙转到玉由的伤口前，轻轻吐着泡泡，泡泡在伤口前轻轻碎开，好像让玉由十分舒服，玉由甚至还惬意地翻了个身，把身后的一处伤口露在了予予的面前。
    予予这才确定，原来自己吐出来的泡泡能让他这么舒服，也难怪刚才玉由要把他圈在怀里，是因为他可以玉由的伤口变得舒服。
    所以，就此之后，予予就一直带在玉由的身边，只要自己醒着他就给玉由的伤口吐泡泡，这样玉由就不会痛，也不会发出那些吵闹的低音声。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予予自己想得太多，他总觉得有自己的照顾之后，玉由的伤口似乎好得很快，新的龙鳞重新从伤口处长了出来，闪闪发亮，泛着五彩的光。
    这段时间里，予予对玉由这条小龙也产生了些许感情，只是他当时他察觉不到。
    后来玉由的伤口好了，他能离开湖泊来到陆地上。
    而就让予予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玉由却以为一直照顾着他，让他的伤口减缓疼痛的，居然是言南，而不是自己。
    予予非常生气，可他当时只是一条小鲤鱼，他根本没有办法告诉玉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着急，可他没辙，他只能躲在水里哭泣。
    后来他对言南就更加爱答不理，因为他觉得，就是由于言南在陆地上，玉由就不会来湖泊里找他，他就没法告诉玉由，当初是自己照顾的他。
    予予真的，很难过。

    作者闲话：

    可怜的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