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31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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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不去?”换上了一身赴宴行头的尉迟简在出门前最后一次向黎昕询问。而黎昕则笑着摇了摇头,一边用欣赏带些羡慕的目光看着对方——小简这么走出去指不定得迷倒多少男男女女呢,更何况集团年会那种地方,多得是随父亲出席的富家千金。
    尉迟琰这时也装扮完毕从楼上下来,黎昕顺着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男人一如既往地绷着他那张俊脸,一袭浅色西装,平时用的领带被宴会用的领结所替代,不慌不忙信步而下的样子,竟然有股复古贵公子的风采。
    黎昕不由地有些看呆了,连什么时候那男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都不知道:“不想去就要一个人吃晚餐了……乖乖等我回来。”不等黎昕反应一个亲吻落在额角,尉迟琰随即偕同尉迟简一道离开了后宅。
    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的黎昕回过神来,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清秀漂亮的脸蛋已经染上了绯红——混……混蛋!他怎么敢……他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对他做出这种过分的举动!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此刻有多少人正在惊奇地看着他,其中还包括他最熟的俞伯和芸嫂——尉迟琰你个不知廉耻的混蛋!
    两颊烧红的少年直到那两父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外,这才收回目光,却不敢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只恨恨地把脚下的地板当尉迟琰一路踩着躲回了房间,之后就连晚餐也是让芸嫂送到房间里吃的。不过怒气当头的黎昕没有发觉,这一回没有人拖着、扛着他去尉迟琰的主卧,他的那两条腿也已经习惯性地将主人运回三楼了。
    离开了大宅的父子俩难得共用一台车,这也是因为尉迟简实在有些事想要询问自家老爹。
    “想问什么就问,欲言又止的,二十年特训都白做了?”冷哼了一声,尉迟琰对儿子的表现略微不满。
    听父亲这么说,尉迟简当然也不再客气:“您搞定哥哥了?”一句话问得直截了当。看刚才被亲了额头的黎昕满面红云的模样,也难怪尉迟简会这么想。可惜,这一回他还真是高估了自家向来无往不利的父亲。
    尉迟琰也真的是难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知道尉迟简想问什么,也大方地让他问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搞定”?这小子把他哥哥当什么了?没“搞定”?这岂不是要他在儿子面前丢面子!
    于是尉迟琰面目含冰地瞥了儿子一眼。尉迟简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前头的司机和保镖瞬间感觉车内的温度连降好几度,不禁齐齐打了个寒颤。
    被瞪了的尉迟简耸了耸肩。好吧,不回答他也知道,还不是没搞定?
    被某父子俩在背后议论的黎昕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脸上的热度退下去了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自动自发地回到了尉迟琰的卧房,于是又烧了起来。
    “混蛋!”真是气到骂出声。
    黎昕原本是想立即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的,然而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脚步却停了下来——夜夜只是被抗上来睡觉,他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间上辈子几乎没有进来过的卧室呢……当然,他只是对这间号称是尉迟家大宅里头最豪华的卧室有好奇心,绝对不是对他的主人有什么心思!
    自欺欺人的孩子昨晚了心理建设于是就开始了探索的旅程。
    房间的基本结构和他自己的房间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面积稍稍大了一点,各类家具摆件也都是遵循着尉迟琰的喜好,倒是谈不上奢华,只是懂行的人才会知道,这里的东西件件价值不菲,譬如说落地窗边的咖啡小圆桌上的那樽喜怒哀乐四面佛,用料的是上好的紫檀木,年代不详。
    外室也是个小书房,没有书桌,只有一把躺椅和一张小茶几,尉迟琰有时睡前会在这里喝点酒,看会儿书。
    内室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那张偌大的床,铺的是墨兰色的床单,一躺上去就好像会陷进去一样。据说,这张床在尉迟琰本人之余,还没有除黎昕以外的第三个人躺上来过——黎昕清楚地记得那天俞伯状似不经意间把这件事告诉他时候的神情,老人家难得地没有板着老管家的脸,反而是无比得耐人寻味。黎昕觉得脸又要烫起来了,赶紧抬手拍了拍——不许想!
    其实整间房间似乎也没什么特别,如果非要说出点什么来,那……恐怕就是这一整个空间里都充满了主人的气息罢……
    黎昕慢慢地靠着床边在柔软的地毯上坐下,透过落地窗呆呆地看着外头天边的红霞,心里有些乱。
    没过多久,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芸嫂的声音——是芸嫂送晚餐来了。
    黎昕应了一声“进来”,随后便支着手撑起身子想要从地上站起来。然而这一撑,手却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床板,然而却发出一声咔哒声,就好像是松动的抽屉被彻底合上的声音。
    黎昕不明所以地稍稍掀开快要垂到地面的床单,果不其然看到了抽屉的缝隙——这张床底下有抽屉?
    黎昕疑惑了一下,想着不知道尉迟琰那样的人会在这么隐秘的地方藏些什么,然而这时候芸嫂已经进来了。
    “吃饭吧,小昕,不过得先喝药。”
    “嗯。”顾不上那个神秘的抽屉,黎昕站起身从芸嫂手中接过药和晚餐。
    没有人在药后喂他一口巧克力或者甜点,黎昕很痛苦地喝了好几口花胶龙骨汤才勉强冲去药的苦味。
    一个人吃饭的确有些寂寞,尤其是对最近都有某人陪着的黎昕而言。只不过他还是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个事实,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餐。
    让人把碗盘收走,黎昕重新又坐到了床边的地上,掀起床单看着那个抽屉——他吃饭的时候就一直想着它,想着里头会有什么呢?难不成是尉迟琰小时候的照片什么的?
    就这样瞪了半晌,黎昕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伸手打开了那个抽屉。抽屉里东西不多,确切而言只有一样,是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的质地,看着相当贵重。
    人说,好奇心杀死猫,这句话果然说的没错。黎昕挣扎了半晌,最终缓缓打开了那个盒子。而随着盒盖被掀开,黎昕也渐渐石化,晶莹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盈满了眼眶。
    只见那个盒子里,不是他所想象的尉迟琰少年时期的杂物,唯有两件东西——一件,是尉迟晞当年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后来不知所踪的毛绒兔子玩偶;第二件,是连尉迟晞自己也不太记得了的,原本应该是放在他自己的房间里的一本初中作文本。那是一本几乎全新的本子,里头只写了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爸爸》。
    毛绒兔子玩偶很旧了,还少了半只耳朵,不知道当年在离开尉迟晞之后受到了什么样的摧残。可是它却又很干净,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黑色的玻璃质眼珠里仿佛有光芒在流动似的。
    黎昕不自觉地颤抖着,眼前早已模糊成一片。伸手将玩偶拿起来,然后慢慢地抱进怀里,就像十几年前他刚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一样,小小的孩子用力地抱着他所拥有的唯一的玩偶,仿佛那样就不会害怕,不会孤单。
    那个男人,究竟是从哪里找回这只玩偶的?还那么秘密地宝贝似的藏在盒子里……还有那本作文簿,黎昕都已经不记得尉迟晞曾经写过这样一篇作文,用那样满怀崇敬和向往的语气。
    而那个男人,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秘密地藏了这两样东西呢?
    不是只是利用他吗?不是没有价值了吗?不是已经不要他了吗?!为什么要这样……黎昕不自觉地攥紧了胸口的衣衫,只觉得心里绞痛得厉害,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重逢以后的种种。
    这只被尉迟琰秘密地珍藏起来的盒子就好像是一把打开黎昕心门的钥匙,让重逢以后那个男人所有的霸道,所有的小心翼翼,所有的温柔体贴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来,让他再也不能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地装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黎昕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了腥甜的味道也浑然不觉。
    那个混蛋……他凭什么?!
    利用他的时候那样残忍冷酷;现在后悔了,又不择手段地把他留在身边妄图用糖衣炮弹软化他。而且这又算什么?!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真的不知道那个男人想要什么?
    可他和他不应该是父子吗?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有法律上的亲缘意义啊!那个不知廉耻的男人,那样亲他抱他,还有早晨起床前偶尔能感受到的身后的硬烫,他懂什么叫伦理道德吗?!
    黎昕气得快要发疯,可他最气的还是不争气的自己。
    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不过是男人偶尔几个委屈和心疼的神情,不过是几天相拥而眠的工夫,他竟然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到忘记了要逃离的初衷,甚至偶尔还会忘记上辈子最后的绝望。
    他真是……太不争气了啊!竟然那么容易就被那个男人蛊惑了……上辈子也是这样,不过是初见面的几句话就让他赔上了短暂的一生,临了还生不出一丝恨意,这辈子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思及此,黎昕鼓起的胸膛瞬间泄了气,抱着怀里的兔子瘫在床边,撇着嘴近乎自暴自弃,然而被泪水冲刷过的双眸却渐渐清澈起来。
    就那样趴伏在床边,黎昕心里虽然乱糟糟的,可是情绪却越来越平稳。
    或许……应该先找小简通个气?黎昕突然想到了这茬,蓦然支起脑袋,双眼里亮晶晶的闪烁着,唇角也勾起一丝弧度——尉迟琰啊尉迟琰,就算这一回又被你蛊惑得要重蹈覆辙,可风水轮流转,现在占上风的是我不是吗?
    黎昕思及此,看了看怀里的毛绒玩偶,最终依依不舍地将它和那本作文簿一起重新封入盒子放回抽屉里,又仔细拉了拉床单直到看不出有被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些,黎昕松了口气,瘫倒在床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后,随之而来的是渐渐弥漫上来的疲惫。抱着满是某个男人的气息的被子,黎昕觉得昏昏欲睡。
    良久,久到黎昕觉得自己都已经睡了一觉了,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黎昕蓦然清醒。
    怎么回事?昏暗中,黎昕蹙起双眉——三楼是尉迟琰和尉迟简父子的私人领地,别说一般佣人不敢上来,就算上来了也不敢这么毛手毛脚的。
    不等黎昕想清楚,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黎先生!”是俞伯的声音。
    赶忙下床开门,黎昕不知道有什么事可以令这位管理尉迟家几十年的老管家如此着急,可心底里却开始出现了不好的预感:“俞伯,出什么事了?”
    俞伯见黎昕虽然有些衣衫不整却明显是完好无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正色道:“是年会上出了事,先生和小少爷没事。”眼见半句话出口面前的少年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模样,俞伯赶紧补上了下半句。
    黎昕一时之间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脸色也有些苍白,听闻后半句才强自镇定下来:“怎么回事?”
    “目前还不知道。先生和小少爷正在回来的路上,请黎先生下楼在起居室坐坐。”俞伯摇了摇头,他也很担心,但是相信自家两位主人不会轻易出事。
    黎昕当然明白俞伯的意思——危险还没有解除,独自一个人呆着是会有危险的。尉迟家大宅虽然守备完善固若金汤,但是再完美的防备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忧心忡忡地下楼,芸嫂已经在底下了,宅子里的其他人也在渐渐向起居室里涌入,而平常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黑衣大汉们也一个个严阵以待,守护着尉迟家的大本营。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先是在公路上上演生死时速,现在又大喇喇地闯到尉迟集团的年会上来了。直觉告诉黎昕,这两件事不可能没有丝毫关联。尉迟简曾经说过,最近道上不太平。以尉迟琰在道上的身份竟然接二连三受到这种威胁,这岂止是不太平……
    黎昕坐在沙发上,搅着手指不自觉地咬着唇,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今晚最终没有去年会。他担心那两个人,却从不妄自尊大,他明白,只有自己不在,那两个人才能专心致志地保护自己,才会少一分危险。
    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漫长到让黎昕禁不住又要开始胡思乱想——为什么这么久还不到?难道是路上又出了什么事吗?心一跳,背后又渗出一层冰冷粘腻的汗水。
    “回来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兴冲冲地跑进来报信。
    黎昕嚯得站起来,瞪大了双眸望着大门的方向,无比渴望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这一刻,他才终于不得不绝望地承认,原来不容他做一点抗拒,不知不觉的时候,心早就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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