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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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垮黎氏的行动开展地如火如荼的同时,尉迟琰已经在黎昕面前消失了整整两天了。早晨是公司有事必须早到开会;晚上是事务繁忙必须加班加点,总之就是千方百计和黎昕的作息相互错开。
黎昕不以为意的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毕竟不用面对那个人就少了许多压力。只是庆幸过后心底却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总觉得空荡荡的屋子里少了些什么。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刚刚来到这里的那一段日子,也是这样每天一个人孤独地住在这栋房子里。
那时候陪伴他的是一只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毛绒兔子玩偶。那是那家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人手一只的唯一的玩具。通常被领养的孩子很少会将它们带走。因为他们相信,在新家里,新的爸爸妈妈会给他们更多,更好的玩具。可尉迟晞不知为什么就是把他的兔子玩偶带回了尉迟家,每晚抱着睡觉。
后来有个女佣见那只毛绒兔子脏了于是就拿去清洗,却从此再也没有还回来。尉迟晞没有计较,也没有哭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黎昕想起来这件事,才发现那时的尉迟晞并不是不难过的,而是从他一开始来到这里,就在潜意识里认定,自己在这个家并没有哭闹争吵的资格。
“不合胃口?”尉迟简看着黎昕在整个晚餐过程中第三次莫名其妙地停下筷子发呆,终于开口询问。
“啊?嗯……不会,很好吃。”黎昕回过神来,把过去的事踢出脑海,又扒拉了几筷子。他有些庆幸这两天厨房总算没有延续第一天晚上的“全尉迟晞菜肴混搭风格”,否则还真是会让他吃不下去。
尉迟简看着少年安静用餐的模样,暗自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夜半,尉迟琰带着一身淡淡的烟酒气息回家,迎接他的是管家俞伯。
“他睡了?”尉迟琰问。
“是的,九点就睡下了。”俞伯回答,他不需要问自家主子询问的对象是谁。
“辛苦了,俞伯。”尉迟琰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可以去休息了,就径自走上二楼。
轻轻推开房门,里头一片漆黑,少年果然如俞伯所说,早早已经睡下了。
关上房门,不让走廊里的灯光打扰了少年的睡眠,尉迟琰经过训练的夜视能力允许他在黑暗之中也能准确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那个他牵挂了一整天的人,正缩在被子里,按照多年的习惯,躺在床的左侧。
尉迟琰无声地走近床边,静静地望着把自己缩成一团的人。不用心理师告诉他他也知道,这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睡姿。
抬手抚过少年散落的额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比从前更细致的五官,尉迟琰在黑暗中蹙紧了眉心,心底又是一阵钝痛——这具身体也已经满十八岁了。
小晞十八那年,完成了他安排的精英教育,进入了尉迟集团。那时候,他为他举办了一个宴会,在所有人看来,更加奠定了他作为尉迟家下任当家的地位,也将他推入了更深的危险之中。
商界的阴谋阳谋并不可怕,真正致命的是来自黑道的危险。
尉迟家从尉迟琰的爷爷那一辈起就是亚洲黑道的龙首之一,几代人都是在鲜血和杀戮中拼命过来的。而尉迟集团由尉迟琰的父亲建立,最初只有几间夜总会,是用来洗黑钱的。后来生意越做越大,尉迟老爷子干脆拿出了一部分钱漂白尉迟家族,真正建立了尉迟集团。
到了尉迟琰手中,尉迟集团和尉迟家的黑道势力已经形成了相辅相成的良性循环,隐隐有问鼎之势,因此也就引起了其他各方势力的忌惮和觊觎。
在这种形势之下,尉迟琰才会把唯一的儿子尉迟简送往欧洲的一座私人岛屿进行封闭特训,一切都只是为了保证继承人在完全成长之前的安全。
只是,老谋深算如尉迟琰,也想不到这个延续了十年的计划会出现这样一个变数。
望着床上的少年,尉迟琰忍不住俯下身,在他光洁的额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如水般轻柔的碰触,只能在一瞬间感受到少年额头的微凉,不敢停留太久,生怕吵醒了他。
躲了两天,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来看他一眼,叱咤风云的商界帝王,黑道教父,从来也没有这么忐忑过。不过没关系,只要还能看见这个人,只要还能留他在自己身边,就已经是老天爷对他这辈子最大的恩惠了。
再次附身印下一个亲吻,尉迟琰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而在他关上房门之后,床上的人却骤然睁开了双眼,里头是满满的惊涛骇浪——尉迟琰……父亲……他怎么会……!
黎昕一时之间瞪着双眸、僵直着身子无法动弹,直到过了很久很久,才缓缓地坐起身来,愣愣地抬手抚过刚刚被人用嘴唇触碰过的地方,明明是微凉的一片,却莫名地炙热非常,就连整个原本恒温的房间里也好像突然间气温升高了好几度。
黎昕是在尉迟琰在他额头印下第一个亲吻的时候被惊醒的,当然彼时他还不知道对方是在亲吻自己。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的尉迟琰无法料到,虽然比不上尉迟简,可同样经过特殊训练的养子也有着超乎常人的警惕性。
男人身上熟悉的香水味道和淡淡的烟酒味道让黎昕知道床边的人是谁,下意识地克制了自己睁开眼睛的欲望,即使心中充满了惊诧和慌张。
黎昕想知道尉迟琰半夜在他睡着的时候来他的房间想要做什么,却没有想到迎来的是额头温暖而柔软的触感。
怎么……会这样……
尉迟琰料不到,他一时情难自禁的举动让黎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彻夜未眠。所以,当第二天早晨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少年眼底的阴影时,他皱了皱眉:“没睡好吗?”
黎昕没想到消失了两天的男人会突然间出现在面前,一时之间有些怔忪。目光在男人脸上扫过,却无意识地定格在了对方那被许多娱乐,甚至金融媒体评价为“略显无情”的薄唇上。
脑子里好像瞬间有一个原子弹“轰”地炸开,黎昕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脸上已经绯红一片。
这是怎么了?
尉迟琰和尉迟简同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父子俩对视一眼,双双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黎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一看见尉迟琰,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被触碰过的额角也好似在一阵阵发烫。
在黎昕上辈子的记忆里,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孤儿院里的阿姨们虽然亲切,可是也不会和院中的孩子们如此亲密。而自从来到尉迟家后,那个向来冷淡无情高高在上的男人更是不会对他有什么父子间亲昵的行为。到后来换了具身体重生以后,就几乎都是一个人,当然更没有机会体会这样的事了。
所以,黎昕对于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除了不可置信之外,还多了几分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羞涩。
“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见黎昕站在那里红着脸发呆,尉迟琰站起身走近,抬手想要探一探少年的额头,心想昨晚他房间里明明暖得很,难道是后半夜出了故障?
被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和蓦然逼近的高大身影吓得退了一步,黎昕才终于回过神来:“我没事!”边说着边费力避开男人即将触到他额头的手。
尉迟琰探了个空,抬着的手在半空中稍稍一滞才放下来,望着面前退开到自己能够接触的范围之外的少年,静静地道:“没事就吃饭吧。”
昨晚从黎昕房间出来之后,尉迟琰也几乎是一夜没有合眼。脑子里全是从前关于尉迟晞的记忆,还有后来和黎昕相遇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一件件一桩桩,如跑马灯似的在脑海中掠过,尉迟琰这才惊觉他和他的小晞之间共同度过的时光简直少得可怜,就连回忆也稀薄得和水一样。
他后悔了——他把人强行留在了身边不就是为了能够和这人朝夕相处吗?而他竟然因为心中的不安和恐慌而躲避了这人整整两天!
想通了这一切,所以尉迟琰才会出现在今天早晨的餐厅里。还没有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料,就算真的发生了也自然会有能够解决的方法。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这个人,跑不了。
原本就心怀忐忑的黎昕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就觉得后脊一阵发凉,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感觉。黎昕猛然回头,可后面当然什么也没有,只有俞伯刚刚从门外走进来。
“先生,医院来了电话,说黎先生的治疗方案已经定下来了,今天就可以去医院。”
闻言餐桌边的三人齐齐停下了进餐的动作。
尉迟琰点了点头开口:“俞伯,麻烦你给医院回电话,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俞伯领命离开,还不等黎昕说话,尉迟简已经皱着眉开口:“爸,你要陪黎昕去医院?”
尉迟简问的就是黎昕要问的。虽然能够勉强和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可相比起尉迟琰,他还是比较能够接受和尉迟简两人共处一室。
“你公司不是还有事?”尉迟琰淡淡地反问,瞥了儿子一眼,不容反驳。
尉迟简不满地看了眼父亲,又看了看一旁脸上写满了“不愿意”的黎昕,终于还是没有再反对——这两个人,太需要单独相处的空间了。
在最爱的哥哥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回到了他们身边之后,尉迟简对父亲的埋怨和不满也已经渐渐消散,只希望这个家从此能够好好的。
尉迟简知道自己没有母亲。因为他是自己的父亲在十七岁那年找代孕母亲生下来的孩子。
那一年尉迟家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唯一的继承人尉迟琰,刚刚完成特训回家,就向老爷子摊牌自己不爱红妆爱蓝颜。
老爷子大发雷霆,用尽了各种手段安抚、威胁,可全然都没有用。最后,尉迟琰淡淡地道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已经找人代孕了一个孩子,一个将来能够继承尉迟家香火的人。老爷子因此也无话可说,于是也就默认了这件事。
尉迟简这样一个孩子,出生后不久就被送到了欧洲某个私人岛屿进行特训,没有享受过普通的父爱,更没有人给过他母爱的温暖。
所以,当那个只比他大了两岁,却拥有温暖笑容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给他第一个拥抱的时候,尉迟简就如同雏鸟一般,认定了这个人。
后来,尉迟简发现自己的父亲原来是爱着这个人的,这是他在尉迟晞死后才知道的事。也因此,他才更无法原谅父亲,和他自己。
而现在,这个人回来了。
尉迟简相当乐意看到,父亲能和这个人修成正果。当然,他也是希望在正果之前,做错事的父亲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的——让向来在商界和黑道叱咤风云的男人在明知对方已经知晓一切的情况下还不得不假作不知,苦苦隐忍,这难道不是很有趣吗?而且,已经知道了一切的哥哥,会怎么做,还真是让他拭目以待呢……
最终,黎昕反对无效,还是由尉迟琰带着一堆保镖,载着他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