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修鲁尼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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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还不知道“沈云双”这三个字对我的意义。而我们的第一次相遇也确实让人啼笑皆非。
谢非是沈云双的同班同学,其实紫色领巾只是高级研究学员的标志罢了。而高级研究学员一般极少出那栋大楼,所以除了谢非,诺尔也没有见过其他人有紫色的领巾。
在夏天的那匆匆一面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偶尔可以看见一个系紫巾的,多半是上门挑衅的谢非。
十九岁我们正式毕业。
毕业的内容是从安德鲁之森里活着出来。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集训,实验班和实战组一起。
两两搭档,生死与共。
“生死与共”这个词琢磨起来很有意思,教官的原话是,其中一方死了,另一个也不会在安德鲁之森活下去。
在成绩上,我的综合成绩是第一。
除了枪法比同期的海曼低了些,其他科目都稳稳当当在榜首。
“搭档”这个概念我们并不陌生,但和实验班的搭档却让一众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赶到棘手。
诺尔担心的是万一没控制住会不会失手弄死搭档,他这几年已经和实验班打了不下百场的群架,算是打出了执念了。
像海曼和马希一类的,担心的是体力一向不足的实验班会不会拖后腿。
我却隐隐有些期待。
这种微妙的期待是很隐秘的,像是抽枝发芽的一瞬,像是雨落湖心的半秒…虽然这么说很矫情,但确实如此。
我的期待是莫名的,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实验班终于全员集齐,诺尔的形容很贴合,“就像一堆活死人。”
他们肤色苍白,有的甚至抱着仪器表盘,大多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那种。
我一眼看见边上一堆“紫领巾”中的他。
他确实也足够引人注目。
身形愈发纤瘦欣长,头发短了些,看起来单薄得像会被风吹走一样。
他身边没有多少人,金丝边的眼镜遮住了他的一小部分眼眶。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对上我的眼睛,金褐色的眼里神情淡漠。
在一堆灰白,颓丧的背景板里,好像只有一个人是生动的,上挑的眼角和镜片反的冷白色的光。和瘦弱外表下大相径庭的内里。
他像是想起了我是谁,看我的眼神愈发玩味,食指慢慢在唇下摩挲,最后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一瞬之间,连背景都不复存在,灰色的背景流沙一样散落一地。入目之处只剩下那双笑着的眼眸,我没有想明白当时心脏微微的抽动,如果当时想明白的话,或许也不剩接下来的故事了。
我们被分为一组,这也是教官的意思。
他们不是那种所谓强弱搭配的人,他们只要活下来的是最强的,战争也只需要最强的。
搭档的实力必须和自己实力相当,强的队伍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更大,弱一点的就扎堆送死。
这是大伙心知肚明的事,所以几个成绩倒数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尚在人世时就体会不到活着的快乐,那么面对死亡也就不会有诸多不舍与惦念。
沈云双看起来应该是书呆子里的第一了。这让诺尔极度震惊,不过这也正常,如果不是和他交过手,我也不敢相信这种文质彬彬的人会是王牌。
速成搭档有一周的磨合准备时间。
诺尔的搭档好巧不巧就是死对头谢非。两人的“磨合”,不是你断条腿,就是我折只手。
但大部分实验班的人连五公里的负重越野都无法支撑,更有的连枪都举不稳,要手把手的交。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
我看了看操场上打靶的沈云双,有些心堵。
沈云双就是“大部分”之外的人。
原来我是带了些侥幸的想着他只是打架招式不错,毕竟打架和真正的战场训练是不一样的。战场上需要时机判断,大局观,出色的体力,耐力,甚至不要脸…一个会打架的人不一定是个优秀的士兵。
我是存了些让他出丑的心思的。磨合第一天是打靶和五公里。
特意安排的试炼似乎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反应很平静,在一众枪都举不起的人里,快速完成了十靶十环,然后背上背包去跑步。
“喂,”我头脑一热,挑衅地叫住了他“弱鸡毕竟第一天上场可以放松些,那些砖背不动就放下吧,怕压坏了您的小细胳膊--”
周围传来嗤笑声,这个玩笑很得实战班的民心。
我没有想到沈云双会回答,毕竟之前的他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话语煽动情绪的人。
沈云双沉默地扛起包,转身朝我看了一眼,连微挑的眼角都写满了有些不可一世的嘲讽。
“比一比?”
声音有点哑,但毕竟是少年时候。嗓音也算清亮。
连下战书都是带着冷冷的冰碴子,硌得人牙痒痒。
“上呀老大!”诺尔正拧着谢非一只手,嘴里骂骂咧咧的。他也好不到哪儿去,挨了人家好几下。
似乎是起哄有了作用,几个早就嫌弃自己搭档拖后腿的小崽子都吼出声,一时间看热闹的,路过的,瞎喊的…都凑了过来,嚷嚷得起劲儿。
“干他娘的!顾锡上呀!”
“就当实战练手了,给这些个丫挺的一个教训…”
“一群怂包软蛋,打他们到服!”
我一身的热血像是没地方放,撩了撩背心,就背上了负重包。颇有些潇洒地撩了下短短的刘海,模样应该特别傻逼。
“比就比,爷陪你练练!”
五公里的负重越野对于我而言就像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我应下这个挑战时也是有点信心的,体力一直是实验班的硬伤,拼体力这一环他是决然比不上天天训练的我们的。
他扯了扯背包带,默默朝教官点了点头。
尖锐的哨声撕裂开空气,比赛开始…
越野在开始时的势头是很足的,但一旦到了中段,最开始无感的重量渐渐加倍反馈。原本忽略不计的背包成为一个负担。
才过了十分钟,喉头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儿。肺里的空气像是硬挤出来的,连大口呼吸都会感觉到气管撕裂的痛楚。
汗湿透了厚闷的训练服,跑动时带起的风算是这种折磨里唯一一点舒适。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分神去看另一个人,渐渐流失的体力不允许我开口说话。
沈云双也是沉默地跑着,粗重的喘息声不远不近,一直在耳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紧紧贴着,我的呼吸有些乱,原本游刃有余的一场比赛被他打乱了节奏。
我不断加快速度,有些急躁。血腥味慢慢从喉头到口腔,四肢失感,机械的运动着。
他还是紧紧跟着我,呼吸声不见丝毫的紊乱。我听见他有序的呼吸声,总觉得背后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紧紧粘住你的幽灵,悄无声息,然后一击毙命。
肺里的每一根血管都叫嚣着窒息的痛楚,心跳如雷鼓,眼前慢慢发黑。
终点处有几个晃动的人影,我认出那是诺尔和教官。
很好…我现在还是领先…他虽然一直跟着,但似乎没有办法超…
还没想完,身边已经错开一个人影,迅速拉开与我的距离,向前奔跑。
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只是半眯着眼,袖子被挽了上去,原本看起来纤瘦的手臂露出,其实肌肉匀称,只不过肤色的迷惑性让他看起来苍白又瘦弱。
咬了咬牙,输给别人我可能不会如此计较,但就是不想输给他。
没有犹豫,我干脆放弃了呼吸规律,死命向前狂奔。
溺水般的窒息感,我的脑子有一瞬甚至是停止运转的。眼前脸红气喘的诺尔,握紧拳头的海曼…
还有身边的…身边的…
微微侧头的他。
25。41秒
我们共同跨过终点,计时器响起。
他半眯的眼终于睁开
赫然是深不见底的浓墨色,额发黏在脸上,他撩开遮眼的发丝。露出锋利的眉和眼,嘴唇抿得很紧。这才发现他哪里是什么人畜无害的清弱样子,分明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喂…你的眼睛…”我喘匀了气,直直盯上那双原本应是浅色的眸子,里面流金浅褐的色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浓重得化不开的墨黑,沉沉的望着我。
“跑步的时候镜片掉了。”他揉了揉眼,笑意渐深。
他的瞳色改变后反而越发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明明去掉了一层伪装,却总也露不出他的摸样。
这样的人天生长了一层伪装,骨子里就是带颜色的,更无所谓皮相如何。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带着些运动后的汗味和冷冷淡淡的目光。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拉住了。
这是明显的示好求和,按的是实战队的规矩。比一场,然后打累了就干戈化玉帛。
后来的所有训练我和他不再有冲突,而他的实力也足以让别人闭嘴。我们的训练在那一次越野后总带着些针锋相对的意思。或许都是为了证明自己,但我对他的印象也逐步改观。在实战中和我旗鼓相当的对手,他是我遇见的第一个。
只是除了这些方面,我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身份,背景,或者说他从哪儿学来的本事,以及他初见时的伪装。
除了沈云双,我没有对谁这么好奇过。
就这样互不了解,匆匆几天的准备后,我们就进入了“安德鲁之森”。
那年我十九岁,是我进学院的第二年
也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年
作者闲话:
修路尼亚预计还有一两章结束,马上就回答现实的第八次实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