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就这一个，怎么了？”梁钧诧异。
    陈光年抽回了手，表情有些尴尬，显然是意识到刚才有些失态。
    “下周，我跟你一起回开封。”
    “你回去干吗？考了博士衣锦还乡？”
    “我要参加你堂姐的婚礼。”
    “你……”梁钧本想说“你想去蹭饭？”，可是为这一顿饭何必千里迢迢从杭州跑到开封。
    “梁钧，你记住，从此以后，发生在你，或者是你的家庭身上的任何事，都有可能影响历史的走向。”陈光年的眼镜片发出锐利的反光，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散发着寒气。
    梁钧心里一怵，感觉千斤的压力感袭来。嘴上还是说：“别开玩笑了，没这么严重吧。”
    可他心里不得不承认，陈光年的样子，根本不是在开玩笑，他这么说，不过是减轻一下心里的紧张感。
    堂姐在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举办婚礼。
    由于这喜事来的突然，梁钧没来得及做充足的准备。参加最亲密的姐姐的婚礼，自己连姐夫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也不晓得该说什么，送什么，穿什么衣服合适。
    自已这么多年来，独在异乡为异客，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连顾影自怜都不屑了。他参加的聚餐从不会超过4个人，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毕业生，他也无需去参加什么应酬。如今参加堂姐的婚礼，必然要见到很多已经疏远了的亲戚，或者是某位兄弟姐妹刚刚带回来的另一半。
    近乡情更怯，梁钧觉得自己很能理解宋之问。
    新郎新娘的婚车还没有到，而酒店的婚宴厅里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两位主角还没来呢，红毯上就可见瓜子壳跟花生皮，自己的几个舅舅衣着光鲜，你给我递烟，我替你点烟。大厅里充斥着中国人的客套话。
    陈光年已经皱起了眉头，对着梁钧说：“我去外面的单桌，有事叫我。”
    梁钧知道陈光年不喜欢这样聒噪的环境，便由着他去了。
    这时候婚礼的司仪开始调试音筒，客人们大声的吵嚷渐渐变成了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欢迎……”司仪已经进入了状态，正在热情洋溢地说着主持词。
    突然间话筒消了音，司仪的表情瞬间凝固，转头看着音响师，一脸不悦。
    音响师一脸无辜，新娘的父亲正站在旁边，朝着司仪摆了摆手。
    “梁先生，您不是说10点钟正式开始么？”司仪看了看表，“分毫不差呀。”
    “我也没想到，婚车在路上出了点事。”梁天益说的风轻云淡，其实心里不可能不着急。梁钧这个叔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不会轻易露出分毫的无措之态。
    大约20分钟过去了，门口想起了震耳欲聋的礼炮声，透过窗户，可以看倒彩纸屑纷纷扬扬的漫天起舞。
    梁天益松了一口气，拧成结的眉毛终于解开。
    陈光年看到门口一干人拥簇者着身穿礼服的一对新人，抬了抬眼睛，放下了正在夹虾仁的筷子。他拿起手边的菜单装作点菜，暗地里却瞄着一脸喜气的新郎。
    用他强大的大脑储存下了新郎的图片，并且是矢量图，放大不失真，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为了保险起见，陈光年不动声色地掏出袖子里的微型摄像头，拍下了新郎的全身照，半身照，面部照，以及袖口，手腕，皮鞋，脖颈等部位的局部放大照。
    陈光年观察着新郎的身高，体型，脸型，发型，在心中与另一个人做着对比。
    他又打开刚刚拍下的手腕处放大照片，每一个像素都不放过，细细看过几遍后，陈光年心中渐渐有了答案。
    婚礼已经正式开始了，新娘手捧着一簇火红的玫瑰，依偎在新郎的肩头，小鸟依人的模样。新郎名叫林继道，长相只能算是中等，瘦瘦高高的，西装都撑不起来，不过脸还是挺干净的，头发整理的干脆利落，勉强能配得上姐姐。梁钧暗自对林继道的外行品评了一番。
    梁钧兀自喝喝茶，磕磕瓜子，含糊其辞的应付着几个阿姨的寒暄，听着新人的家长一个个上台致辞。
    “感谢梁先生对两位新人的祝福，下面有请，梁雨欣小姐的恩师吴群安教授致辞。”
    梁钧耳朵猛地一竖，吴教授！吴教授竟然也是姐姐的老师！
    梁钧本科毕业后本想进省博物馆工作，可当时招聘名额很少，只有学士学位的他很快就被其他人硕士，博士的光环淹没，即使有吴教授的推荐信也无济于事。梁钧不得不读了一个热门的营销专业的研究生。
    知道梁钧选择放弃历史专业，吴教授并没有怪他，反而眯眼笑着说：“我以后还打算出一本关于两宋文人的书，你会来帮忙的吧。”
    那一刻梁钧几欲掉出眼泪，他郑重地对着两鬓斑白的老教授承诺：“老师，就算我从人文学院毕业了，我也是您的学生，您有什么事，我随叫随到。”
    梁钧看着三年后的吴教授步履蹒跚了不少，上个台阶都要梁雨欣扶他一把，梁钧喉头一哽，有种上去抱住老教授的冲动。
    当全场的目光焦距在睿智的老教授身上时，有人拍了拍梁钧的肩。
    陈光年不知什么时候近了婚宴厅。
    “你怎么来了？”梁钧诧异道。
    “我听到吴群安的名字，就进来了。”
    “你……也认识吴教授？你可是理科生唉！”
    “过后再说吧，这里人太多。”陈光年环视了一下周围，最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台上的林继道。
    梁钧哼了一声：“什么啊，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花边新闻。”
    陈光年瞪了他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