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万秋这个人非常谨慎，不过在询问过程中，我们也发现了几个疑点。”刚踩完了人民剧院的点，李三河跟葛天立即向郑岩汇报工作，郑岩示意李三河继续。“关于干冰机，他自己表述说是为了准备舞团演出而被爽约。按正常逻辑，汤万秋在人民剧院二十多年了，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舞团会不会到元山来演出。所以，买干冰机备用的说法非常牵强。还有关于我们三个在拍视频那晚的不在场证明，虽然放映室的张老头的确能够证实汤万秋曾在剧院看完了循环播放的三场电影，可是，因为两个客人的包场周期太长，具体是哪一天看的张老头根本无法明确，这就给汤万秋很大的解释空间。另外，作为剧院负责人，汤万秋使用剧院服装、道具的机会比较大，而他们的剧场虽然多年冷寂，可保洁程度非常好，干净到我们根本无法判断这些被搁置的物品是不是在近期使用过。之前我们已经采集到汤万秋的指纹，证实跟现场发现另一枚指纹并不匹配。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李刚讲述的梦境，仅仅通过干冰机这条线索，锁定汤万秋装神弄鬼的嫌疑尚可。可是，如何跟凶杀案联系在一起仍然缺少直接联系，我们刑侦方面就不好出手了。”
    郑岩盯着白板上的线索图，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说，汤万秋和岳耀林是在年初的工作会上见过面的，而且汤万秋对岳耀林的报告印象深刻对吧？”
    “没错，但汤万秋表示也只是仅此而已，跟岳耀林并无私交。”葛天回忆说。
    “有点儿死无对证的意思。”郑岩冷笑一声，然后拿出一份新的资料，“喏，这是周宁对凶器的分析比对，只有发现汤万秋和凶器之间的关联，这个嫌疑人就算是锁定了。”
    郑岩说，“作案凶器是一把匕首，匕长十五公分左右，宽大约是四公分。陈超打电话给周宁说，根据伤口形状和入肉后的形状，猜测匕尖上翘，略带造型。两个小时前，现场勘查人员在祠堂后墙外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这把匕首。跟陈教授的推测一样，的确造型奇特。指纹就别想了，擦的很干净。”
    葛天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而问丁小满，“你的照片比对结果怎么样？”
    “没。”丁小满也十分泄气，“就凭那一点样貌特征，想找人很难。”
    李三河认同，“会不会装扮的那个人把面部做过处理，就算被拍到也没有办法辨认。”
    就在办公室陷入短暂沉默的时候，李三河的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居然是苏子橦打来的。
    接起电话，李三河客气道，“你好。”
    “三河兄，请到宿舍来，小生有发现。”电话那边故意压低了声音，但听起来确实急切。
    “哦哦，好的，好的，谢谢啊！谢谢！”李三河佯装假笑着挂掉电话，随即对郑岩几人解释，“我给我娘买的礼物，入关需要证件上传，我身份证没带在身上，我去宿舍传个证件就来。”
    回到宿舍时，苏子橦正在看一幅画。李三河凑近一看，是一副人像。
    “这是什么？”
    “这便是刘聃的画像。”苏子橦将画递给李三河。
    “刘聃？？”李三河看着画上的人，“这真的是他？”
    “没错。”苏子橦笑答。
    “你从哪儿弄来的？”李三河欣喜若狂。
    苏子橦有些心虚，干笑着说，“宫本君是见过刘聃的，于是，他依着刘聃的样子画下了这幅画，说是希望对案情有帮助。刚到剧院不久，我就被他唤了出去，拿到了这幅画。”
    “怪不得后来不见你了。又是他？”李三河虽然无奈，可眼前查案要紧，既然有送上门的线索，就不能浪费，于是他只是轻轻白了苏子橦一眼，还是忍不住吐槽，“他只见过一次，能画的清楚么？”
    苏子橦连忙点头，“小生与他谈书论道时，见过他的画作，水平尚可。”
    “行吧，”李三河懒得多问，“我先看看能发现什么。”
    苏子橦连忙指着画中人像的眉眼说，“三河兄，小生方才已经看过，刘聃眉眼与那位周警官视频截取出来的图像颇为相似，尤其眉峰处。”
    李三河回想着资料里见过的图片，又仔细地盯着画像，“还真是……可，本来就是同一个人，这有什么用呢？”
    苏子橦脑袋一歪，神秘一笑，“自然有用，三河兄再想想。”
    李三河有些疑惑，紧接着又盯住画像，突然，他明白了，压低了却异常坚定地声音说，“假扮刘聃的人知道这么详细的面部细节，说明他认识刘聃！”
    “没错。这等细节，普通人是不可能用眼看个大概就能模仿到的。”
    李三河惊恐地看向苏子橦，“一个认识刘聃的人，竟然活了这么久？！这怎么可能？！难道又是一个曲哲？？”
    “小生也曾怀疑过，但打探一番得知，崇吾镇并未发生过游魂失踪的异事，想来与那长生秘术并无关联。不过——”苏子橦神色变得复杂，“除此之外，确有一族可长生于世。”
    “什么人？”
    “我师父的同门，驱鬼神差。”
    “啊？”李三河惊讶地看着苏子橦，“你师父还有同门？”
    “自然是有的。”苏子橦眉头锁着，“师父跟我讲过他们师门趣事，说他们这些神差的辈分总是理不清。像我师父一般洒脱，虽穷尽一生捉鬼除妖，却未曾想长生不老，因此便随着阳寿终结坦然离世。而另有些神差，将自己与法器缔结在一起，只求不死不灭。师父说如果遇到同行，根本就分不清是同辈还是师祖爷爷辈。也是因为所求之心不同，驱鬼神差多半是独自游历人间，所以也没在各大门派里占上名头。”
    每次说起梁楷，苏子橦的情绪就会变得有些低落，今天也是如此。李三河知道有些事需要慢慢消化，就伸手用食指按住苏子橦的眉心，轻轻戳着苏子橦仰起头看自己，开玩笑说，“小鬼，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今天才告诉我？”
    不知道为什么，苏子橦抬头瞬间看到李三河的笑脸，突然就觉得胸膛里有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自己。方才的丝丝惆怅，很快被李三河的手指点破散去了。
    “几百年来，小生并未遇到过其他神差，久而久之就忘记了这等事。”苏子橦轻轻挠挠头，“如今也只是猜测而已。”
    “只可惜刘聃这幅画我没办法交到队里去。”李三河收回手，忽然想起一个人，“你说，这人会是汤万秋吗？”
    苏子橦不解地看了李三河一眼，李三河就把汤万秋问的问题告诉了苏子橦。苏子橦目光一敛，“三河兄，神差也并非人人君子。你带我一同去会会这位汤万秋吧。”
    郑岩将信将疑地看着来申请去人民剧院的李三河，“你要去”钓鱼”？”
    李三河肯定地点头。他要在队里允许的前提下调查汤万秋，就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他报告郑岩，要用一把跟凶器一模一样的匕首到汤万秋那里套话找线索。
    郑岩对李三河这个钓鱼想法的可行性始终保持怀疑，毕竟稍有不慎就会打草惊蛇，反而给了嫌疑人脱罪的机会。
    “郑队，我们找遍全国同类匕首的购买记录或许有些线索，但排查时间过长，元山区这种一放就放的毫无下文的案子太多了！既然我们几乎就锁定的嫌疑人，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呢？”李三河说的十分恳切。
    “去吧去吧！”郑岩听完一笑，“这么热血我能拦得住啊？快去！注意安全！”
    李三河听了连忙道谢，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分局。他前脚刚走，局长郭长泽就缓缓进了办公室，瞅着只有郑岩一个人，便开了口，“老李让你来”照看”宝贝儿子的，你倒好，成天坐在办公室把他使唤到前头去？”
    “郭局，元山的情况您比我懂，这小子能耐大着呢。”郑岩嘿嘿一笑。
    郭长泽指着郑岩严肃道，“别总是随他的想法，我们还是要按着规矩办事。”
    郑岩立即解释，“这分寸我有的，您放心。我就是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郭长泽没再说话，深深看了一眼窗外院里正在驶出的警车，那正是李三河开的车。
    面对相隔几个小时又来到人民剧院的警察，汤万秋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的表情。其他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只有他静静地站在舞台上，看着李三河再一次从剧院大厅的门口一步一步走来。
    “汤经理很喜欢在舞台上享受啊。”李三河走到舞台前，仰头看着汤万秋。
    汤万秋笑了笑，蹲下身问，“李警官，还需要我配合什么吗？”
    “没错，”李三河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匕首，“你能看看，这把匕首你认识么？”
    汤万秋轻轻扫视一眼，“不认识。”
    李三河举起匕首，继续说，“这，是在现场附近找到的凶器。”
    “你这算是拿着证物来找我辨认的吗？”汤万秋好笑地看着李三河，“李警官，就算我是凶手，你这么明目张胆的把物证拿来让我认账，我能认？我听说你是个来元山没多久的新手，但办案能力也不至于差成这样吧！”说完，汤万秋一跃从舞台跳下，直直站在李三河面前。而那原本平易近人的脸上渐渐透出几丝凶狠，眼中寒光一闪。
    李三河看着汤万秋的瞬间变化惊得向后一个趔趄，但随即就站直了身体稳住心神。因为，汤万秋的神色告诉李三河，他开始卸下伪装了。
    “汤经理，我再问你一遍，你认识这把匕首吗。”李三河冷冷地看着他。
    只见汤万秋头一歪，闪电般地跃身而起，扭住李三河的手臂，一把就夺下了匕首，从身后抵住了李三河的喉咙，“我认识，也谢谢你送还给我。你算挺能耐的，这么快就返回头来找我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你那个小朋友呢？”
    话音未落，苏子橦现了身形，甩出流索缠紧了汤万秋的匕首，顺势用另一只手把李三河拽到了身边。
    苏子橦向前半步，轻轻抱拳对汤万秋行了个礼，“久仰大名，汤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