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晟栩犹豫了半晌，也拿不定主意。只是与卫长风商量了一下后面的事情。卫长风叹了一口气道：“官场是非多，既然当今不愿意你继续走仕途，那么就不要强求了。正好接手你母亲留下来的商铺。人活一世，并非功名才能足矣。”
    晏晟栩应了一声没有说话。卫长风又说慕容婉儿最近时常在打听李毅的事情，言语中也表明并不嫌弃李毅的出身。晏晟栩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任何表情，想来这番话也是凭心说的了。于是表示再过不久，李毅就该回江陵了。到时候他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离开慕容府，晏晟栩有些怅然，掀开帘子看着那红旗白墙，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刚回晏府，晏子便递来了一个帖子，并且表示这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晏晟栩看了一眼。晏子忙道：“我觉得公子应该希望见到这人，所以自作主张的请了进来。”晏晟栩不很赞同的道：“如今不如以前，凡事小心谨慎一些较好。”
    晏子诺诺的应了，不再说话。
    来的人确实是故交，云莫言。他早已听闻云莫言孝廉考试中成绩突出，殿试中更是表现出色，被当今点为探花，如今更是在刑部任职，官位四品。这在同辈人中已是佼佼者。只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云莫言竟然会来晏府找他。
    “云大人。”晏晟栩踏进门后，便看到云莫言正背着手欣赏着堂前的壁画，一名青衣男子正站在他的下手。看架势似乎是下人，但是看气度，却非比寻常。那人束着头发，却并未露出额头，垂落的发丝更是遮盖了左眼。从发丝间望过去便可以看到一片狰狞的伤口。晏晟栩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因此多看了几眼，感觉与方熠相似，但是却又不是方熠。不是那张相似的脸，而是给人的感觉。
    “晏公子。”云莫言回头，看着晏晟栩道：“好久不见，突然就来叨扰，还望晏公子见谅。”
    “不敢。”晏晟栩淡淡的回了一个字。下人很快便又奉上了茶。云莫言这才坐了下来。
    “不知云大人到访有何要事？”
    “也可以说是公事吧。”云莫言犹豫了一下道：“晏公子也知，你乃戴罪之身，蒙当今恩典，故而得以免去牢狱之灾。如今老太傅错手杀人，在案情没有查明之前，刘大人希望晏公子能留在江陵。同时为了保护晏公子的安全，故命我为晏公子送上护卫一名。”刑部尚书刘全。晏晟栩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说好听是保护，说难听就是监视了。如今案情还未水落石出，却已经墙倒众人推了。刘全借云莫言的手来监视他，无非就是看他不敢闹到当今那里去罢了。
    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徨论这人还是故交，谅刘全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害他。
    “这人姓易，名辰。今后就跟在晏公子身边了。”云莫言指着那男子道。
    易辰朝晏晟栩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他不能言语吗？”晏晟栩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总觉得这人像方熠。可是如果真是方熠，又怎么可能对他无动于衷。
    云莫言笑了笑，没有说话。也罢，权当摆设好了。
    公事谈完，晏晟栩想了一会儿，问道：“云大人可有方家的消息。”
    云莫言愣了一下，道：“我久在江陵，倒是与姐姐的联系少了些。不知晏公子可是要问方师爷的事，不如我帮你问问。”
    “那倒是不必了。”晏晟栩的脸色冷了下来。云莫言这番言语表明他并不知道云崖县发生的事情，也或许方熠的死还未传到云崖县来。也对，一个小小师爷的死，在一场权斗中又算什么呢。在意的人自然会在意，不在意的人只当路边多了一具尸体而已。
    很快，云莫言便借口离开了。晏晟栩将易辰介绍给晏子后，便回房去了。
    “你跟我来吧。”见公子并没有说怎么安排，晏子也没太在意，随便找了一处闲置的房间便将人安顿下来了。离去的时候，看见易辰被风吹起发丝后的脸颊，微微愣了一下，道：“你早些休息吧。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管家。”这毕竟是借来的人手，虽说直意是来监视的，但总不至于撕破脸。
    一连几天，晏晟栩都闭门谢客，在家休养。名叫易辰的人每日都会出现，要么站在他的身后，要么离他很远的地方。其实这个人并不会武功，甚至连基本的掩藏都不会。他就这么直白白的站在那里。晏晟栩一开始会想刘全派这么个人来的用意，但是久了也就懒得想了。他的能耐，刘全是知道的，所以除非派一个顶级高手，不然又能耐他何。所以随便安排一个人，无非就是想警告他而已了。
    老太傅的案子最终还是提审了，主审人竟然是四皇子。晏晟栩得到消息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冷静下来了。他不知道为何案子最终是由四皇子审理，也不知道四皇子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他最近一直没有联系上无影他们，也不知道梁渊言到底准备怎么做。但焦虑归焦虑，他还是派人去打探了消息。得知案子审完了，老太傅只说与玄御医发生了争执，失手伤了人。所以最终是错手杀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太傅此生都必须在天牢里度过了。这个案子审理得极快，也可能是当今希望就这么结案了，所以很多细节都没有查。比如为何两人会在金宁宫里发生争执，比如两人因何争执。这些都没有审理出来。结案之后，晏晟栩便想去天牢见见父亲。但是无论他们怎么走人情找关系，这些以往的故交旧识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忙的。
    就在晏府多方寻找关系，希望见老太傅一面的时候。卫长风派人捎话来，希望晏晟栩就此罢手，甚至隐晦的表示有人希望如此。毕竟以太傅一命换了他一命。
    深秋已到，天气日渐阴冷了。晏晟栩冷眼看着晏管家好话说尽，才让人将御寒的衣物能送到了狱吏手里。所为一朝落马，冷暖看尽。深深的看了这偌大的建筑一眼，晏晟栩放下了帘子。回到晏府的时候，发现李毅已经回来了。见他进来，便向他行了一礼，将最近手头上的生意往来情况说了一下。他知道晏晟栩并不在意这些，也就没有细讲，最后道：“如今京城已不是久留之地，公子可有打算离开江陵。”
    “离开江陵？你欲去向何处？”
    李毅迟疑了一下道：“蜀地。”
    听到这个地方，晏晟栩原本平静的心微微波动了一下，冷声问道：“爷是这么打算的吗？”
    听到他的话，李毅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束手而立，没有再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但是这一次我不愿意置身事外。我已经失去了方熠，不愿意在失去父亲。所以我必须知道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又到底打算怎么做。”
    “爷说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的安全。而现在蜀地是最安全的。”
    “蜀地安全吗？那为何方熠会死在那里。还是说爷觉得方熠就应该死在那里？”这个问题他不愿意承认，他也无数次的想，方熠的死是个意外，和爷没有关系。但是越是这样想，越是不愿意承认，他的确想过也许方熠的死与爷有关系。他可以反驳梁渊墨的调拨，也反驳不了自己的心。
    “如果我说方熠的死确实是一个意外，你信吗？”李毅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一旦起了疑心，又怎么会是区区一句话可以消掉的。
    他信吗？他可以信吗？
    “羽白，这么多年了，爷对你如何，你看得到。但是你对爷如何，你自己心里明白。爷不愿意你沾惹黑暗，重来不让你沾惹不好的事。爷不愿意你俯首人下，所以从不为你仕途铺路。你只当爷不让你出仕，不让你成亲。可是你是否想过，你有未明确对爷说过你要什么，想做什么。你做什么都没有用心，无论是喜欢一个人，还是做一件事情。你敢说，这些年来，你不是一样抱着爷的宠爱任性的生活吗？如今，你为了一个方熠便要猜测爷对你的用心，你置爷于何地。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人真的比爷都重要吗？”李毅有些头痛的看着晏晟栩。他一直以为晏晟栩对方熠的情未及到对爷的感情。可如今，依然是他错估了。有时候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所以哪怕是一年，十年，百年的长情陪伴，如果没有进心里，一切都是虚无的。爷错了，错在一开始就没有好好的表白这份情。
    晏晟栩久久没有说话，人也慢慢平静下来了。
    “羽白，我不知道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但是你应该知道爷不会害你，他宁可负天下人，却唯独不会负了你。你只看到了你的身份尴尬，你可有想过爷到底想给你一个怎么样的身份。如今，爷有计划在身，你就顺着爷一次，去蜀地如何？”
    “顺着他，我又何尝没有顺着他。但是我是男人，你知道吗？”晏晟栩摇了摇头，他是一个男人，还是晏羽白，他堂堂惊才绝艳的太傅公子又怎么可能受人保护。但是偏偏是那人，所以他认了。一次一次的让，一次一次的顺。都快忘了他曾经的抱负，期颐的生活。所以在云崖县的时候，他才会发现他也是有用的，他的所学所识都是可以派上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