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很快停到了医院。
    虽然已经过了探病时间，夏秋通过电话打了招呼，不过踏入住院部的那一刻，夏秋就能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炽热的眼神。毕竟这心脑科的事情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尤其还能看到“当事人”现身，医院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曹倪冷冷的扫视了周围指指点点的人一眼，紧跟在夏秋身后钻进电梯。
    “呼——”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夏秋长长出了口气，“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就是医院那点诡异的小事儿呗。”曹倪打趣道。
    夏秋叹气，靠在电梯里，说不出的无奈。
    先去看过林林，夏秋和曹倪给张娟的老公留下煲好的汤，两人又来到张娟的病房。看着张娟紧闭的双眼，夏秋感到一阵心凉。
    “起色不大。”注意到曹倪疑问的眼神，夏秋做了简短的回答。
    “我帮她按摩按摩吧。”说着，曹倪就轻轻的拿捏着张娟的腿。
    夏秋见无事可做，只好退出病房，到吸烟区点了一支烟。
    “夏主任。”
    夏秋回头，发现是杨沫。
    杨沫脸上挂着疲惫之色，“刚下手术？”夏秋问。
    杨沫点头，接过了夏秋递来的烟。
    “升医师了？”夏秋指了指杨沫胸牌。
    杨沫低头一看，不自然的笑笑，“要不是李悠停职，真不知道要混多久才提的上去呢。”
    说起李悠，夏秋的脸色更加难看，杨沫低声问，“还没找到？”
    夏秋摇摇头，继而掐灭烟头，往张娟的病房走去，杨沫见夏秋对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也只好悻悻的离开。
    回到病房，夏秋却见到了一个意外的人，何国安。
    “何主任。”夏秋跟何国安打了招呼。
    何国安神情很严肃，“张娟的病情不容乐观，是受了什么惊吓吗？”
    这话一出，夏秋后背发凉，“原因很多，惊吓，激动，任何刺激都可能造成这种情况。”
    “她丈夫多陪在林林身边，她就要靠你们来照顾了。”说着，何国安不经意的看了曹倪一眼，曹倪连忙低下头，而这小动作却没逃过夏秋的眼睛。
    “好了，我会让医院尽早给你复职的，你先安心休息吧。”何国安拍了拍夏秋的肩膀，“我先回去了，明早还有重要的手术。”
    “慢走。”夏秋嘴里淡淡的说着，眼睛却直直盯着曹倪。
    曹倪一贯沉静的表情不复存在，取而代之却是紧锁的眉头和惨白的脸。
    “你们认识？”夏秋试探的问。
    曹倪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夏秋有些着急了。
    可是曹倪浑身有些颤抖，像是犹豫着什么。
    “快告诉我！”夏秋紧紧抓住曹倪的肩膀，他已经确信何国安的出现一定有什么原因！
    曹倪忽然泪眼汪汪的看着夏秋，“李悠、他联系了何国安，说自己没杀人！”
    “他没杀人……没杀人……”曹倪像是听到了莫大的喜讯一样，激动复杂的泪水奔腾而下。
    “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秋大声道。
    曹倪使劲摇头，“我不知道啊，刚才何国安进来就是告诉我不要担心他，他没杀人……”
    夏秋急忙追出病房，哪里还有何国安的影子？
    去何国安家！
    夏秋迅速拉着曹倪，驱车往何国安家驰去。
    看着窗外向后速移的街景，夏秋深吸一口气，这是第一次，他才意识到李悠跟何国安的关系不一般，也真正意识到，李悠还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
    何国安没有回家。
    楼下的电子门铃按了无数遍，却总是无人应答。夏秋也到停车场检查了何国安的车，并不在。打给医院才知道，何国安下班之后直接坐飞机到外省去考察了，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回来。之前说有重要的手术，明显是一个搪塞他们的借口。要追过去吗？可是即使追过去何国安会告诉他李悠的下落？越是这样想，夏秋的内心就越发的急躁。虽然因为何国安的话稍稍宽慰了些，可是却不明白为什么李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联系的人既不是曹倪，也不是自己，竟然是那个心脑科的主任呢？除了工作之外，他们并没有任何交集才对啊。
    曹倪在靠在车座上，眼前是来回踱步的夏秋，“你先进来休息一下吧，这样走来走去，让人心烦。”
    夏秋听话的上了车，终于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重重一拳砸在腿上。“他为什么不联系我，你心里有这样的疑问吗？”夏秋依然不能释怀。
    曹倪垂下眼帘，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盘，“当然有。”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觉得这一切还是在做梦。”曹倪淡淡的说，“可是，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
    “你是指……”夏秋不解的看着曹倪。
    昏暗不明的灯光照在曹倪看不清表情的脸上，“这个游戏，还没结束。”
    “可是参与游戏的人不是都先后出事了吗？”夏秋疑惑。
    “你知道怨念的延续吗？”曹倪忽然打开储物盒，取出一盒女士香烟，优雅的点上，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有时候，牵动受害者和灵物的东西会招致更大的伤害，因为那上面有灵物的怨念，和第一个受害者未完成的心愿。”
    “你到底在说什么？”夏秋不明所以。
    “你难道没有兴趣知道那张巨额的彩票会落在哪里吗？警察没有这方面的消息，李悠对此事也没有提及，可就凭这东西，足以使下一个人丧命。”
    夏秋轻叹一声，“比起那张彩票，我更关心李悠在哪里。不过……”夏秋忽然转过脸盯着曹倪，“你是不是对那张彩票太过在意了？”
    曹倪轻笑起来，“你真的很敏感，夏医生。我也很庆幸李悠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会和你一起找到他的。”
    夏秋看了曹倪一眼就低头不语，良久之后，才慢慢说出了一句话，“我们报案吧。”
    这次换做曹倪惊诧不语了。
    “何国安一定有事瞒着我们，可是既然他不说，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只有采取强制手段，让警察出面，这样才能尽快的找到李悠！”
    曹倪按灭了烟蒂，“我不得不承认，你考虑问题很冲动，但是很到位。这是你们医生的职业病吗？”
    夏秋摇头不语，曹倪也不再说话，一脚踩下油门。
    于是，在离开不到24小时的警局大门外，一男一女沉着步子走了进去。
    “所以，你们是在告诉我，谋杀米雪儿的凶手……是血腥玛丽？”祁闽飞敲着桌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事情的全部经过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来报案，一是想请你们通过何主任找到李悠，二是请加派人手保护还在昏睡的张姐。”夏秋依然故作坚定的说着。事实上，早在他讲出第一个字的时候，祁闽飞脸上的嘲笑和怀疑已经暴露在脸上了。每说一句话，夏秋都像是在拿刀子割自己的肉一样，那种充满不屑的眼神未免太过犀利。果然还是做错了吗？夏秋内心深处涌出这个问题。
    他看看身边的曹倪，发现曹倪也是一脸无奈，恐怕在祁闽飞眼里，如今的自己才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祁闽飞靠在桌边，来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和女人，之前询问时自然的表现倒像是专业的罪犯。现在这两人居然又来说什么……通灵游戏？！祁闽飞真的想笑，查案子这么多年了，不少人都是疑神疑鬼，可是每次结案的证据都会让当事人哑口无言，世界上没有鬼魂，这是一个警察笃定的判断。
    “作为一个医生，你能觉察到自己身体或者心理的改变吗？”紧紧盯住夏秋，祁闽飞问。
    夏秋心中一陡，这个队长果然把自己当做神经病了……
    曹倪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不快的表情，“祁队，我们现在也只是怀疑，可是米雪儿死亡以及李悠失踪都是不争的事实，就凭这点，你们也应该介入调查吧？”
    祁闽飞不悦的皱了皱眉，“何国安我们也早就调查过，跟李悠没有什么过多的交往，你有证据能证明他们两人的关系不浅吗？而且，如果可以，希望你们下次来的时候能带着自己的精神检查报告，我不想另类到接神经有问题的人的案子。”
    夏秋霍然起身，拳头捏得紧紧的，“我们走！”说着，就大步流星离开了办公室。
    曹倪刚站起身，祁闽飞却叫住了她。
    “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不是都会避之不及吗？可是你们却这样认真，有必要吗？”祁闽飞直直的看着曹倪。
    曹倪苦笑一下，“从一开始探究时，就已经不能停止了。更何况，受牵连的，是我们的好朋友。”
    “好朋友？你对李悠的定义不是男朋友，而是好朋友吗？”祁闽飞眯起眼，眼中划过一道狡黠的光。
    “比起男朋友，好朋友或许来得更加长久。”曹倪留下一句话，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祁闽飞拉着脸，看着楼下曹倪追上夏秋的身影，沉声道，“世界上的鬼，来自人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