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梦华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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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江王关于九重天的话本子终了,我们也从三途川上驶出来航上了忘川。
三途川与忘川的关系,被阳间闲来无事的大活人,分别杜撰成几个版本。
我不是人,所以到底有几个版本,我也说不清,我只知道阴间的版本。
三途川一词,最早见于十王经,正法念处经,卷七中的一句。
阳间把这册子奉为佛经教义,管它叫做《地藏菩萨发心因缘十王经》。
其实是酆都大帝写的伪教义,不过是把十殿王爷审的案子影印了劝人向善。
三途川是阴间第一大河流,也是阴阳两界的生死分界线。
三涂川与忘川,其实是同一条河流,不过是以忘川为酆都的分界线。
忘川是三途川中最长的一条支流,酆都国界线以外称为三涂川,酆都国界线以内称之为忘川,奈河又是忘川的分支,奈河以外还有诸多分支河流,皆因不如奈河出名,所以别说是在阳间,就是在我们阴间,也不是鬼尽皆知的。
三途川之所以被称为三途,不是因为它分了三条河道,也不是因为它有三段跌水区,而是因为它的流速,三途川的水流,会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分成缓慢,普通和急速三种。
(注:跌水区,使上游渠道水流自由跌落到下游渠道的落差建筑物。根据落差大小,跌水可做成单级或多级。它分为直跌式,水流成自由坡时状态直接跌入下游段,和陡坡式水流沿斜坡面流动和下游连接两种。)
生前作恶多端的生魂就走的慢点,多受点罪。
生前积善行德阴德攒的满满的生魂就走的快点,少受点罪。
从生到死,从阳间到酆都,除了登上三途川的渡船之外,别无他法。
但是现如今是市场经济,掌渡船的鬼差也是要吃饭的,所以收船费很正常。
有船费一切好说,没船费一切不好说,这事情就是闹到酆都大帝那也没辙。
没有船费的鬼魂,一律不得登上渡船,这是酆都的规矩。
就算是动用了哄蒙拐骗偷的手段强行登上船,也会被鬼差给丢进三途川里。
但是人活着的时候生存是本能,人死了投胎转世也是本能。
那些无法渡河的鬼魂,就会在投胎本能的驱使下涉水渡河。
但是三途川是条没有浮力的河流,所有下水的鬼魂,就只能等待被腐蚀。
所以鬼魂一旦下了水,将永远没有上岸的机会,只能变成三途川里的水鬼。
永远没法子投胎转世,永远没法子脱离彻骨的冰冷,只能变成水鬼。
三途川上还有一条铁打的规矩,就是生前不贞洁的女人渡河,不但要加倍收船费,还必须要她的第一个男人来给她施以援手,牵引她渡河才可以,不然也只能坐等被鬼差踹下水去做水鬼的厄运。
我其实有点紧张,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是谁了。
忘川的情形跟三途川比要稍好一些,水流也更稳定一些,只是没有声音。
忘川的水流极其缓慢,船行其间几乎听不到甚么声音,外加河岸两旁开满了彼岸花,只要是能上忘川的鬼魂,基本就把前世的事情忘的差不多了。
(注:彼岸花,传说彼岸花的香味可以让活人想起前世的记忆,让死人把前世忘得一干二净。)
三途川的河水是浓稠如墨的黑色,而忘川则是充满了火红的妖异浓艳。
炽热而绝望的火红色,就像燃烧在河面上的熊熊烈火,腥咸扑面。
河水里栖息着各式各样的鱼类,全是三途川里上百年的鬼魂所化。
人面鱼身满嘴獠牙,或是整张脸孔上只有两只眼睛,眼睛比灯笼还要大。
河面被浓雾遮掩不分日夜,浓雾里闪烁着酆都的光亮,就快到鬼门关了。
阴冷的黑色,魅惑的紫色,闪亮的金色,悲情的蓝色,混沌的灰色。
多种色彩构成了忘川的独一无二,构成了忘川上死亡之后异世界的宁静。
我指了指近在眼前的鬼门关:“我还是觉得咱们酆都最好,没有阳间的三六九等,也没有天庭里诸多限制人身自由的条条框框。”
楚江王瞥了我一眼:“九重天有九重天的好,酆都有酆都的妙。”
我摆摆手:“天庭有甚么好,恐怕就连神仙自杀,也得过层层手续去批办吧?哪里像咱们酆都,鬼魂要自杀还不简单,要么就是直接跳奈河,要么就等着被挖了心灰飞烟灭,你瞧,还是咱们的规章制度更人性化。”
楚江王很是谦和的笑了一下:“敝人觉得还不如渡劫云呢。”
我很自信的道:“二王爷此话怎讲?那渡劫云就好了?那可是被雷劈啊!”
每回跟楚江王说话,我都觉得他是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股细腻有条理的温和,他摇了摇头笑着道:“跳奈河太血腥,被挖心太无情,还是渡劫云好。历上几道天雷,仍是干干净净一身轻,不过回房养几天伤。”
我噗哧一笑:“幸亏二王爷不是在天庭,不然就您这身板,估计天雷之后我们大家就不一定还能见到您了。”
楚江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斯斯文文一笑,眼底有一丝流光涌动。
我从不认为楚江王瞧上了我,也从不认为我有让他瞧上我的姿色,但是在这一刻,我真的有种不好的感觉,直觉上他有话瞒着我,而且是跟感情有关。
楚江王盯着我不声不响,划船的鬼差仍在恪尽职守的划船,我抿了抿嘴唇道:“二王爷既然晓得天庭里的事,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可以吗?”
“神荼姑娘想问甚么?”
“我想知道天庭里的官职,高低是如何排位,比如仙君是个甚么级别?”
楚江王出神了小片刻,再抬起头的时候,看着我的那眼神,就是有些恨不能立刻挖了我心的阴鸷冷漠:“仙君?敝人觉得没听明白神荼姑娘的意思。”
他那气势忒凌人我回避了:“就是最低级别是甚么,最高级别又是甚么。”
他看着我的眼神还是有些阴鸷,我不明白,一个仙君也值得他大惊小怪。
缓了一缓,楚江王的神情,才稍微镇定了一些:“从男仙来分是仙童,仙人,仙君,神君,上神,大神,远古上神,女仙排位相同。”
我看他这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捡了个重要的又问了一问:“那从仙君到神君,是不是也得经过司职考试,还是有甚么特定条件呢?”
楚江王踯躅了一下还是道:“不需要考试,仙术,仙格符合标准就可以。”
“那得有高阶神仙推荐才可以入围吧?”
“自然。”他那回答简洁而又尊贵,自然二字甚至还带了些沾沾自喜。
我看着他与酆都里群魔乱舞截然不同的清雅,甚至怀疑他曾经就是位神仙。
下船上了岸,果然是七月十四的后半夜,黑无常当班。
鬼门关口的秩序相当稳定,成百上千的生魂排着队,每人都从验明正身的小鬼差身边经过,没有闹事的,也没有哭哭啼啼妨害公务的,完美。
黑无常看到我们,抱着锁链飞过来,在我们面前落下:“神荼大人,二王爷,好久不见,这一趟阳间的公务办的还顺利?”
楚江王拱了拱手道:“借无常爷吉言非常顺利,还请无常爷百忙之中抽空,先帮我们把入关的条子给批了,神荼姑娘还有急事,敝人要先送姑娘回家。”
黑无常接了楚江王递过去的条子,麻利的给盖了章子批了字,又向我道:“那我就不打扰大人和王爷办公务了,请。”说着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我也跟黑无常告了别:“多谢无常爷高抬贵手,回见。”
我和楚江王从黑无常的身边绕过去,顺便瞟了一眼黑无常手中的死簿。
我边走边道:“死簿可真是个宝贝东西,只要有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即使不必见面也可以判定一个人的死期,而且这死簿同司命星君手中的命格簿子如出一格互相对应,只是因为生簿入不了酆都,死簿入不了天庭,所以生死两不见。”说完便精神不振的打了个哈欠。
楚江王捋了一把我披在后背上的发梢道:“神荼姑娘几天没睡,应该是累了,我送你回家,你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