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破晓，宁静的街巷中逐渐添加了些生气，不多时酒肆茶楼便又聚集了些自诩风流潇洒的少年，或是忙过了的闲人。三五成群吆喝着，大笑着。
    “啧，你们听说没有，那顾二公子中了邪！”一人声音洪亮，一嗓子把众人的注意全都引了过来。
    本来听着挺邪乎，又一听说是顾二公子的事，酒肆里慢慢静了下来，有意无意的听着那一桌人的对话。
    “顾二公子？那是何许人啊？”些许是刚到这京城，这年轻人还没理清这京城中的门道，也扯着嗓子问。
    那声音响亮的大汉一愣答道：“顾二公子你都不知道？刚来京城吧。我告诉你，顾二公子可是如今丞相府的二公子。”大汉一边说道，一边将两手握拳在胸前朝着丞相府比划比划。
    年轻人这下算是明白了，达官贵人罢了。
    大汉又道：“听说前几日顾二公子梦魇惊醒，急急忙忙跑出房门随手抓住一个小厮就问他们现在是什么时候？他年岁多少？就这样疯疯癫癫的跑到丞相大人的书房内，丞相这一看可是吓的不轻。”
    “怎么着？”
    “顾二公子虽说年岁不大，却是盛名在外。样貌长的俊俏不说，那文采也是令京城几大家称奇的。可突然一下疯癫了，丞相能不急？”大汉拿起茶杯灌了口水继续说道：“后面还有更邪乎的呢！顾二公子看见丞相大人，就开始大哭，接着又把自己锁在房内谁也不让进。等家中小厮破门而入的时候，顾二公子只是痴痴的坐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
    “嘿，那还是真邪了。”
    “那是，现在顾二公子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丞相府到处找大夫道士来治，都没一个治好的。”大汉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我猜哟，顾二公子这辈子就哑了，可惜啊。”
    众人听大汉差不多把话讲尽，又窃窃私语起来，内容呢尽是顾二公子的事情。
    顾谨言下朝回来，一路上听着外面流传的各种版本关于他儿子疯癫的消息，皱眉摇了摇头轻声对车夫道：“快些回府。”
    “好嘞。”
    顾谨言就任由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皱着眉头瞧了一眼外面的纷扰，并没有人们所说的那么焦虑。
    倒是比起这纷纷扰扰的街巷，丞相府内倒是静了很多。丞相府虽说是故事内容的主角，可人家倒没有一点慌乱，平日里怎么做的如今也怎么做。
    连丞相顾谨言本身也不是外面流传的那般慌乱。
    丞相府本是个枕山傍水的地处，又因丞相在陛下还是太子时就一路辅佐有功，丞相府建的更是细心，又是姹紫嫣红的花园，又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或是雅致的亭台楼阁，虽说是极尽奢华却又建设的清雅，时人皆感叹可见陛下的用心啊。
    府中，一紫衣丫鬟双手搭着一淡蓝色斗篷绕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沿着河岸走还时不时的往走廊尽头的湖边亭子望去。
    亭子里，一位白衣少年扶着栏杆静静的站立着，背影看起来消瘦极了，好似随时会消失一般。
    这小丫鬟看见这幅模样，悄声叹了口气加快了步子：“二公子！”
    白衣少年闻声转过头，便瞧见少年眉宇之间掩藏不住的疏离，脸色说起来还是有些苍白，但也是朗目皓齿，风度翩翩。
    他见到是服侍自己的丫鬟，柔和的笑了笑，墨色的眸中沉淀起一阵暖意，微微转过身子将左手举起了招了招，示意她过来。
    小丫鬟忙忙又加快脚步小跑到少年身边，熟练的将斗篷披在少年身上，嘟囔道：“二公子您身子才好，可不要到处乱跑了。要是又病了，丞相大人又要责怪玉楼不好生照顾公子您了。”
    玉楼一边说一边瞧了眼公子，她算是从小就跟着二公子，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就不能说话了呢？在她心目中顾澜清可是少年才俊，如今这般模样却是十分的惋惜。
    或许是瞧见了玉楼的情绪，顾澜清盯着玉楼看了一阵，抬手将玉楼额前的乱发理了理，正迷茫着二公子在做什么的时候，顾澜清轻轻的弹了一下她的脑瓜。
    “哎哟，二公子您干嘛呀？”玉楼这小姑娘连连退后几步摸着自己的额头，吃惊的盯着顾澜清。
    顾澜清又是笑的温柔，又招手示意她靠近。
    玉楼小心翼翼的又往前几步，委屈的看着顾澜清。她家二公子倒也是没有再捉弄她，只是将她的右手抬起了，在她的手掌中轻轻的画了几下。
    玉楼仔细的看着顾澜清的笔画，跟着念道：“安——心。”
    小丫鬟这才懂了顾澜清的意思，些许是知道自己的担忧才来安慰自己的。想来，二公子还是那个温柔的二公子。
    嘿嘿的笑出了声，等回神时顾澜清已经盯了她好半晌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二公子，现在风大先回房休息休息吧。”
    顾澜清闭眼摇了摇头，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看向被风吹起波澜的水面陷入了沉思。
    玉楼忽的又记起顾澜清曾经对她说过——风，可算是世间温柔的东西了。
    于是，玉楼不再多劝悄悄的退了几步立在顾澜清身后，静静的陪着他。
    风，果然很温柔啊。
    惊起了波澜，带来了寒雨，万物一片凋零。
    迎着风的顾澜清也毫不在意，向前走了几步，扶着栏杆微微探出头，任由风吹起他披散的长发，细雨飘向他的脸庞。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他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整理。
    他，顾澜清死了，却又重生，回到了他十六岁的时候。那日他慌慌忙忙的从顾谨言的书房跑了回去细算了一下这个时候他应该是他喝了屋内下了药的茶，哑了嗓子，虽说后来能治好，但也是后话了。
    毕竟那个时候哑了嗓子对他的打击太大，如何不能记住那个日子？
    也不知道重生后是什么出于什么心态，又或是怕打草惊蛇顾澜清回到房内后竟然一口气将茶水喝了。
    想的是正因为他不明白现下的状况，所以只有以不变应万变，顺着过往的发展。
    因为这一切的缘故他还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要护他们顾家周全，不管用尽什么手段他都要做下去。
    陛下要除他，而他那个叫慕渊的弟弟却要救他。
    如果注定陛下要除掉他，上一世他既然能助陛下的皇权无可撼动。那么，这一世，他要极力帮助慕渊，助他权利滔天，这样才能在他的庇护下保护好顾家，也算是还慕渊一个舍命的恩情。
    他想好了——他要清楚这皇家的每一步棋，要不顾一切的去接近他们。
    正是如此，他需要好好布局下一盘大棋。
    不过，现下还有一段安稳日子可以过，他最需要的是养精蓄锐，这身子骨比起过往真的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