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雪停了，却下起了大雨。冲刷着白皑皑的积雪，显露出树上凋零的枝干和地上湿凝的土地。原本就已经冰冷十分的空气，此刻却因为增加的湿度变得寒冷刺骨。
    浅睡中，少年眉头紧皱成一团，越皱越深。缓缓睁眼，看到的是漆黑的屋子，窗外“哗哗”雨滴不停敲打着窗子。下半身，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提醒着雨润，是什么把自己从睡梦中扰醒。他试图轻微地移动两条腿，调整睡姿以减缓疼痛，不料换来的却是加倍的痛楚。想着腿脚无法自理移动，雨润便用两只手握着左边大腿向身子中间移了移，仍旧疼得他难以自已。罢了罢了，就这样纹丝不动地躺着吧。不一会儿，疼痛感果真渐渐消退。
    雨润眉头不展，睁眼望着暗黑的顶梁，回想着这几日所做的事情。已经有八九日没有这样疼过了，就在他以为可以淡忘伤痛的时候，又再次被提醒，这种痛楚恐怕还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
    癸宇然告诉过他，因为他的腿脚太久没有下地行走，所以刚开始一段时间，他腿脚无法完全自理，必须借助拐杖的支撑行走。下地走路头几天，最好将大部分身体的重量都放在拐杖上，以减轻受伤部位负重。
    前日他开始试着用拐杖行走，仅仅在腿上施加了一点重力。以前坐轮椅的时候也需要臂力滚动轮子，本以为需要的手劲儿不会有太大区别，可是当他一手杵着一个拐杖行走时，却发现没走多一会儿双臂便酸痛不已。毕竟坐在轮椅上的时候，手臂用到的力量不像用拐杖时一样，几乎是托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除了平日在药房里蒸泡药水，就是锻炼腿脚脚上的经脉行走。
    想来是这两天，腿上活动的多了，再加上今夜天气大冷，所以旧伤才如此疼痛。
    雨润闭上了眼睛。耳边，除了大雨下落和狂风吹过屋顶的声响，没有其他的动静。
    想来，明日亦是一成不变的一天。这大半年来，他的日子基本上都是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每日听从癸宇然的指示，疗伤，养伤，恢复。
    他已经不记得昏迷时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刹那，清醒过来的时候，记忆中最后一抹印象是自己抬着烛台独自走到秦穆庄侧院门口等候夫人和阿满。之后的事情皆是一片空白。那时，他睁开眼睛，看到陌生的床榻，陌生的屋子，以及后来走到自己旁边的陌生男子。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这里是哪里”，也不是“你是谁”，而是“少爷呢？”现在想来，觉得自己那时可真的是十分可笑。陌生男子看到他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一碗苦涩的中药凑到他的唇边，道：“你伤病未愈，得喝了这碗药。”
    雨润立马别开了脸，回道：“我没病。”
    男子平静地道：“你没有生病，但是你身上有伤。”
    雨润用质疑地目光看向男子，瞅着对方一脸淡然的模样，倒是不像说谎，可是他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受伤了？又怎么会躺在这里？
    “受伤？怎么可能？”雨润回道。
    “你试着抬动下你的双腿。”男子道。
    雨润听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语气，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负伤了。雨润心中变得有些慌乱，可是脸上还是一脸平静。他抬起自己的左腿。不，更确切地说，他以为他可以像平常一样轻松地抬起自己的左腿，哪知腿却显得如此沉重，不听使唤地静静躺在床榻上。雨润的脑子瞬间空白。为何会这样？为何？他不明白，不明白。
    男子看着少年一时呆愣的神情，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道：“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什么？”雨润轻声自言自语道，脑子试图回想，回想着可能被自己遗漏的重要事情。
    男子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直接道：“大约半年，秦夫人把你送到我这里，托我给你治伤。当时你昏迷不醒，身上还有多处骨折。现在后脑的淤血化完，但是腿上的伤势还没有痊愈，仍然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