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后，书房里顿时显得十分寂静。
    韩阳开始小声地呜咽起来。
    “别哭了，我们仨不也都在这里跪着吗？要罚我们都是一起被罚。”梓风道。
    韩阳继续呜咽道：“你说，你说舅舅会怎么罚我们？”
    “我想最多就是拿戒尺打几下手掌吧。”梓风道。
    雨润看了眼身旁答得漫不经心的少爷，心中哀叹，看来少爷是平日里被老爷教训多了，已经把这种事情当做家常便饭了。
    韩阳和梓穆琴身子都不禁打了个激灵。韩阳以前基本上没有受过责罚，韩家就他这一个孙子，在家时姥姥老爷疼他还来不及，父亲也由着他惯着他，只有母亲偶尔对他加以管教，他从来没有尝过戒尺的滋味，可在私塾里见过先生用那长长的东西打人手掌，坐在一旁的他当时就有些腿软。梓穆琴平日里在长辈眼中是尊师重道，孝敬父母的孩子，父母也极少责罚他，唯一一次被戒尺打过是因为先生在课堂上抽他起来背诵，他背诵时咯噔了几次，就被打了手掌，木器击打手掌时疼痛刺骨，之后肿痛了三日才见好。
    几个孩子在地上跪了两炷香时间，腿脚酸麻，可是因为旁边尽职尽责的阿仟，他们也不能起身。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梓尚怀快步跨进屋内，然后是梓秋韩，秦淑寰和韩旭。
    梓尚怀走到几个孩子面前。
    “堂弟，你先冷静一下。”梓秋韩忙道。
    接着空气中传出“啪”的一声，几个孩子听到刺耳的声响。雨润顿时觉得左边脸颊火热。
    “润儿，”梓风像是出于本能一样站起身来，因为跪久了的原因，他的腿脚有些酸软，但是不能阻止他挡在梓尚怀再次挥起的手掌前。
    看到眼前的阵势，之前还在一直抽泣的韩阳立马止住了声音，梓穆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梓尚怀看见梓风的面孔，及时止住了掌势，但是很不客气地说：“梓风，你快给我让开。”
    梓秋韩急忙上前拉住梓尚怀抬起的胳膊，劝阻道：“尚怀，等事情弄清楚了你再加以惩戒不迟。”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溘然嘴上不就一直念叨着‘雨润，雨润，不要，不要’。”韩旭插话道。
    秦淑寰对梓尚怀道：“溘然那孩子现在烧得有些晕乎，而且他也只是说了雨润的名字和‘不要’两个字，我们也不能下定论就说是雨润把溘然弄得跌到池子里的。”
    梓尚怀收回了手臂，缓了口气。
    雨润看着仍旧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眼眶有些干涩，一瞬间思绪回到了几年前，眼下的情形有那么多的相似处，又有那么多的不同。
    “怎么可能是不相关的词，溘然一定是在发热的时候又想起了出事前那个叫雨润的孩子推了他，他连说，不要推，不要推。”韩旭又插话道，他可不想自家的儿子承担责罚，既然可以拉一个垫背，就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梓秋韩瞪了对方一眼，韩旭才住口。
    梓秋韩道：“刚才梓风把事情的始末当着众人的面都说了一边，溘然是自己爬到水池边的石面上，然后不慎失足跌落入水中，当时其他三个在场的孩子也没有否认。”
    正当梓尚怀掂量着几个人的说辞时。
    梓穆琴突然出声道：“爹爹，雨润并没有推溘然下水，可是，”他咽了咽口水：“可是是雨润叫溘然爬到石面上的，说是那样就可以把石子扔得更远。对吧韩阳？”
    韩阳瞪大眼睛看着身旁的梓穆琴，又扭头看向父亲，见对方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朝自己微微点头，韩阳低下了头，仿似对应该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有些犹豫不决。
    “韩阳，你只要把你看到的说出来就好。”秦淑寰弯下身对韩阳道。
    韩阳嗫嚅了一句，可是因为声音太小所以没有人听得清。
    “再说一遍。”梓尚怀低沉道。
    韩阳打了个激灵，抬起头来重复道：“是，是雨润叫溘然爬到石台上的。”
    “你血口喷人。”梓风气得双目通红，手握拳头，继续道：“如果这是实情，为什么我刚才告诉父亲的时候你们没有说话？”。
    “你刚才说的只是事情的大概，你也没有说错，的确是弟弟不小心自己掉到池子里的，可是也是也是因为雨润叫他站到池子边缘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梓穆琴道。
    “你胡说，我怎么没有听到润儿这么和溘然说过？”梓风回道。
    “你没听见又不能代表他没说过，他又没有时时刻刻站在你旁边。”梓穆琴道。
    梓风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秦淑寰看向雨润问道：“润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雨润抿了抿唇，一边的脸已经肿起，道“夫人，老爷，请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和溘然少爷说过那样的话。”
    秦淑寰超雨润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我相信雨润是个做事懂得轻重的孩子，他不会让年幼的溘然爬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韩旭不满道：“我说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穆琴和韩阳都是咋们自家的孩子，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你的侄子？”他有意看向梓尚怀道：“何况我还听说，这个叫做雨润的孩子是几年前嫂子在路边捡到的，你说这个孩子家事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的过街老鼠才把自己的孩子扔在街上。”
    雨润低下了头，想着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又想起那个为了几个铜钱将自己贱卖给别人的父亲，他咬紧了牙关。
    “堂哥，堂嫂，就像韩旭说的，我相信我的儿子绝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这事情不能这么就算了，我的儿子在你们家折了手，这你们得给个合理的说法。”
    梓秋韩道：“就让溘然在我们府上养伤，一切花费都由梓府承担，既然现在各执一词，那还是等溘然烧退后再找他问话。”
    “那这期间就由着这个凶手在府上好吃好喝的？”韩旭道。
    梓秋韩听到韩旭的声音后不禁皱眉，如果不是因为想要看看几年没见的侄子和小妹，他是绝对不欢迎韩旭这样搬弄是非的人的。
    梓秋韩转过身，面向书房正对面的墙壁，背对着众人道：“阿仟，明日起你带着雨润去伙房里跟着鲁伯一起吃住干活，在事情查清楚前不得踏出伙房，如果到时候查清，雨润是被冤枉的，那一切恢复如初，如果确为雨润所为，就打五板子。”
    “舅哥，这个惩罚会不会轻了，我说直接逐出梓府得啦。”韩旭道。
    “住口。”梓秋韩呵道：“这里是梓府，这里我是当家的主人。”
    韩旭被梓秋韩突然地怒喝吓得不敢再往下接话了。
    梓尚怀也适可而止，应承了梓秋韩的提议，带着儿子走出书房。
    韩旭转身准备离开房间时，发现儿子还跪在地上，他连拉带拽地将韩阳拉出了房间。
    等其他人走后，憋了一肚子火的梓风道：“凭什么这么责罚润儿，爹爹就不相信我的话吗？”
    梓秋韩背对着梓风道：“你也够了。回屋反省去。还有在雨润禁足的期间，你不准去探望他。”
    梓风正打算反驳，就感到袖口被人拉了一下，口头看见雨润向他摇了摇头。梓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径直走了出去。
    秦淑寰对雨润道：“润儿，你今天先回自己屋休息，明天再搬到伙房那。”
    “是夫人。”
    阿仟陪着雨润离开了书房。
    屋子里就剩下秦淑寰和梓秋韩。梓秋韩叹了口气道：“你相信不是雨润？”
    “难道老爷不也相信吗？”秦淑寰从后搂住丈夫的腰身，将头枕在对方的肩头。
    梓秋韩嘴上泛起浅浅的弧度，轻轻拍了拍挽住自己的身子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