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路家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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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混沌,溟滓鸿蒙。
此间经万载沉浮,二仪初分,神州终成。
时有刑天者,反天也。昊天帝天人五衰,元神垂垂将化矣。十方破碎,竟又分出一个异界。
异界神州中,天帝崩殂,另有新者执掌三界四生。
人界,华夏族,神州历九六三年。
日落西沉,暖熏的霞光再次笼罩着鱼音村。村名的由来有待考究,却也是查核不清了。只略略知晓是前人从一句诗经中抠搜出来,胡乱拼凑而成。
路十六的父亲路易乃是村中家喻户晓的读书人,任他研习十七载也未现出个眉目来。村子里年轻小辈劲头一过,这一代人的寻根探底便也就草草了之了。
不过要这路十六说道起来,他老爹就是通体发懒,明面上应着三三两两来访的楞靑头,暗地里却是日复一日的插科打诨无病呻吟。每每到有前人来问时,他只拿“翻阅古籍,太过繁杂晦涩”这句来搪塞罢了。
嫩柳萌芽,寒潭消融,阵阵鸟鸣声中,参杂着来往村民的嬉笑嗔怒之音。村里不比镇子上热闹,却比城里多了份人情味。都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穷人恶水出刁民,洞天福地出圣人。鱼音村便是个天帝宠幸之地,山清水秀,灵雾氤氲,此村落成一百七十三载来未有圣人出,倒是引来不少仙家道友入山修行。
青瓦房院内,水口树下有一石雕圆桌,对坐落着两个石凳。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对弈棋盘,一个由富贵土烧制而成的紫砂陶茶壶,茶壶旁又只放了一品茗杯与闻香杯。
朝南执黑的是一身披黑色鹤氅男子,朝北无人执白子,只单有一娇俏少女脸泛红云。
少女粗衣麻布,秀密乌发衬着白玉簪子更为剔透。
她眉梢间难掩羞涩之意,却还是咬着下唇喃喃的低语:“先生,娟儿这字……”
未及言毕,男子落下白子,道:“自是你夫家来取。”
少女柳眉微蹙,想着城中夫人小姐是如何说话做事的,于是慢吞吞道:“先生不知,小女子自幼父母双亡,婚姻大事本已无望,可又幸得刘三公子欢喜,着媒婆下言。可前天筮日已过,却无人取字,三郎奶奶知晓后心生不喜,定要我寻一高人讨得好字后方能使人纳其采择之礼。”
言罢,张娟儿泫然欲泣的望向对面男子。
这人正是路十六之父,路易。
路易执子道:“叫你那取名之人来拟字。”
张娟儿一听,急出汗来,忙道:“前任村长早已身故,我又从何去寻他?再者笄礼之日未有取字,本就兹事体大,小女子苦苦哀求先生,只望先生怜我身世孤苦,能为我取一巧字即可。”
路易笑道:“何不让刘三公子为你想一字?郎情妾意,吟诗作对,岂不更好?”
张娟儿涨得满脸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只见她哀叹一声后,轻轻低道:“我本蒲柳之姿,又自觉才情粗陋,哪敢与他遣词造句。只盼能得一好字,佑了三郎门户足矣。”
路易见她小脸灰暗,眼神凄婉,不自禁的扬起了唇角。他低下头去,小口饮茶,遮去了唇齿间的笑意。
刚放下茶杯,突有一清朗少年之音响起:“老爹!我回来啦!”
门扉被人重重推开,只见路十六一身农衣轻快的蹦跶进来。
他见院内多了一人,便快步走到老爹边上仔细瞧了瞧,这凄苦之相的娇美人不正是桃姑隔壁的坏丫头。路十六目光来回游弋,心下明了。
路十六眨巴着眼睛,问道:“你仔细捋捋,瞅瞅可有读过的书,看过的文中有喜欢的?若是有,便择俩字出来不正好。”
路易淡淡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张娟儿惊讶的看向这个有名的坏心小子,抿着唇,搜索枯肠的刮起了肚子里的墨水来。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路十六见她心里有了章法,却又迟疑不定的难以张嘴,被她急得连连砸吧嘴。
张娟儿眼珠转了好几圈,思索着如何说才能显得有些才情,不至于落得个粗鄙不堪。她反复张口,又羞于张口。几番犹豫下,才一横心小声道:“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路十六睁大眼睛等她继续,莫非小字扰扰?
张娟儿摩挲着手掌内的老茧,轻声道:“绿鬟。”
对坐的路易猛地喝了口茶,堪堪掩住了嗓子眼里的笑。
路十六本已忍住,可余光瞥见老爹的反应,便按耐不住的笑出了声。
张娟儿听着这混小子的笑声,气恼的跺起了脚,哭了出来。
少女的哭声断断续续,伤心至极。额间又隐隐有了汗珠,秋水眸盈盈含怒,多了分风月。
路十六暗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敛起了笑声,干干道:“你这头发,怎地好好的绿了。”
张娟儿猛然抬头,心中千转百回,一时羞愤难当大吼出声:“三郎可是缥缈宗玉清真人生前首徒夸赞过的灵根之子,你竟敢如此这般的失礼于我!”
路十六听得晕乎,总觉着这句话哪里怪怪的,可不这么说又说不清这刘三公子是何等身份。他为难的挠了挠头,嘟嘴道:“你说的太长太快,我天资愚钝,记不住。”
张娟儿一口气憋住,难上难下。
身旁的路易行云起身,淡淡吐字:“送客。”
张娟儿瞪大了双眸,忽尔阴郁狰狞的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路十六又暗暗的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何苦让这种没脑子的事掰扯开呢,分明忍住不笑说出“绿头发”这仨字羞辱她便好。
张娟儿此女打小工于心计,性子阴沉。十三岁时便去勾搭前任村长家的长孙,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被老村长扫地出门。过了一年,又重操旧业的去勾老村长的儿子,这二人天雷勾地火,在一个茅草屋内多次行事后被他媳妇撞见了,这才东窗事发。
而年迈的老村长也因此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
老村长的儿子顺理成章的做了新任村长,虽说张娟儿间接害死了老父亲,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再加上这小女子娇嫩魅人,心里痒痒得很,便又暗地里养了她小半年后给了包银子不舍的打发走了。
张娟儿走后,今年年初又遇上了刘三公子,不过她哪里是能明媒正娶过门,若是能得个妾的名分对她来说便是福分。张娟生的娇俏,虽无花容月貌,却也有三分姿色,又不知从哪学来的七分娇媚。这通体的魅惑,硬是把刘三郎化成了绕指柔。
她此次来,求字是真,却也是假。详细事宜路十六不知,只是从老爹嘴里探出过几句弯弯绕,这一没放在心上,二也不以为然。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弄不清楚,便顺着老爹走好了。
那边的张娟儿心里记恨,愤然跑出大门时一下子撞在了一人身上。俩人不约而同的吃痛一声,又娇喝起对方来。
张娟儿揉揉肩部,恼怒的扫过去,看清撞她的是一女子后讥笑道:“唷,贴脸子的人又来了。”
女子身旁站立着一俊朗少年,闻言怒叱:“休得胡言!”
张娟儿一改在路易前的楚楚姿态,三分媚态上脸,娇笑道:“若是先生再不理你这半老徐娘,你又难耐寂寞,还不如与你这俊俏大郎云雨一番。也不枉你生他养他。”
少年气得浑身发颤,“你……你……”他气急,却又不打女人,嘴皮子也不利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反应。
女子拢了拢鬓发,低低浅笑,美目流转间刹那芳华。
张娟儿见了,脸色一黑。她自认能比下二十有八的李梅花,可这有了弱冠之子的桃夭,她却是嫉妒至极,又摸不清门路。
当下,她也只是又爽利了一句口头之快,便恨恨走了。
少年在一旁干着急,“娘,你放她走作甚?这女人太可恨了,就该好好惩戒一番。”
桃夭轻轻打他一下,好笑道:“那你去将她捉回来?”
少年一噎,随即闭口不语,只是脸色分外难看。
桃夭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生小孩子脾气,若你真有了本事,再帮娘出口恶气也不迟。”
王水牛别扭的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些许。
桃夭抬头看天,又看了看紧闭的木门,轻声道:“今日是你路伯伯生辰,为娘可不能再让那李寡妇抢早了去。”说完,她弹了弹王水牛的脑门,嗔怒道:“说起来都怨你去岁拖延,要那李寡妇早早的送出了野鸭子似的长寿面。”
“哎唷!”沉着脸的王水牛捂着脑袋跳起来唤了声疼,又嘀咕道:“这上赶着不是买卖,何必,何必……”
桃夭美眸一扫,“小兔崽子你说甚?”
王水牛褪去阴阴之色,一抖激灵,“鸳鸯,鸳鸯,我说那是鸳鸯。”
他娘真的是他娘的,愣把人李姨的鸳鸯面说成野鸭子面。这女子小醋坛子打翻了能酸死一村人。想着,他默默的叹了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弟弟最好最乖巧。
屋内,路易慢悠悠的品茶,戏谑道:“你这小子,倒是记仇,娟儿姑娘不过踹了那顾惊鸿几脚,你就记恨上了。”
路十六嘟嘴,不满道:“老爹,我是不打女人的,不然我也是要踹上她几脚才能出气的。这只是笑了句小字罢了,还嫌轻了呢。”
说完, 路十六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打起小算盘。今儿是老爹生日,桃姑铁定要缠着不放,再过一会儿估摸着李姨也要来。这俩女人逮着老爹团团转的喋喋不休,或许他能趁乱钻空子溜出去见小鸿了。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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