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刺① 第一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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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康624年,景玉执政至此十五年,国太民安,皇宫夜夜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仅元城一派繁荣之象。
只是,这年,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有股风浪蠢蠢欲动,如不趁早打散,在几年后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而且,必定会连累许多无辜的人。
可惜,这个地方,是个连皇帝老子也管不了的地方——武林。
什么武林动荡,什么武林邪教,只能交给武林盟主去处理,而这届的武林盟主——庄别败,是真真正正的实力派武功高手。
可以说到现在为止,除了萍踪教大魔头纪昕有资格和他单挑以外便无人能敌过他,只是他的一时得意,蒙蔽了他锐利的眼,因为,他至此仍未发现,一个真正的武林奇才,正在他的培养下慢慢显现出野心。
春二月,25日,仅元城半夜飞雪。
邪教总坛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与黑夜同在的人。
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轮廓,依稀看见他的五官,就已知那是何等的精致,但那深藏在暗处诡秘的笑,如同罂粟一般妖冶地绽放。
他,看着满天的雪,伸出修长白皙的手。
接住,唇边再次勾起一丝弧度。
“梨花……吗?呵……有趣。不会融化的……雪。”
他捏碎手中的白色花瓣,然后,放手。
风,吹散了他手中的白。
黑夜,也仿佛咧开了嘴,银光如同那半眯的眼,它阴森恐怖地笑着。
是的,这就如同他捏碎了生命一般,他,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去摧残,去折磨那些如同这梨花花瓣一般纯洁却脆弱的生命。
对他来说,毁掉一个生命,如同踩死蚂蚁一般简单。
因为,他是一个从十五岁开始就企图称霸武林的邪教之徒,他也在那时,加入了那个由武林两邪中的纪昕组织的邪教——萍踪教。
但,他不会屈服在任何人脚下,甚至是自己的教主纪昕。
而就在此刻,他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接近,转身,一个黑影立即晃到了他身后,那黑影伸出双臂,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身体轻轻地靠在他的后背上。
这个黑影,萍踪教教主——纪昕。
而他正准备转过身来,纪昕却突然抱紧了他,轻舔着他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轻吹在他的耳际。
他,厌透了纪昕的这种亲昵。
因为他不像这个人,他不是个变态,也不是断袖。
但他却不能拒绝,因为这样会轻易毁掉他的计划,这个人,是他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于是他只能放弃挣扎,双手乖乖地垂着。
而下一刻,抱着他的人说话了:
“绝,今天是你的生辰呢……亏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为你准备,还想给个惊喜你,你居然不领情?”
数秒后,他回话:
“对不起,教主,我这就进去。”
他正准备脱离纪昕的怀抱时,纪昕又道:
“不用了……我已经叫人撤了宴席,呵……现在啊……你只要想想,你要怎么补偿我好了,知道了吗,恩?”
纪昕弯曲了食指,用第二关节背面轻轻扫着他白皙润滑的脸,动作十分暧昧。
他全身不由得一怔。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的棋子,他早就一掌打在这个人的胸口上,让这个人做鬼去了!
他绝对有实力在一招内就把这个人拿下!只是,这个人有着他没有的权力,而他,就是要利用这种权力才能更稳定地赢得大局。
一想到这,他便狠下心,不去想那些恶心的东西,不去想这个恶心的人的脸,转过身体,飞速在这个人的嘴上啄了一口,然后转身。
“就这样?”纪昕的声音有点不满意。
但过了数秒,他又笑了笑,道:
“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教你。”
话毕,纪昕的身体一蹲一跳,在空中做了个翻转,轻而易举地飞到了瓦顶上面。他的脸沉浸在黑暗之中,似乎没有表情。
而他没有看他,他只想着今晚要怎样才可以把嘴上的脏东西给洗掉,彻底洗掉。
黑暗中,瓦顶上的人注视了他几分钟,然后倏地不见了。
他,深深地皱着眉,掏出丝绢,拼命地抹着肮脏的嘴唇,心里沉积已久的怨气再次升腾。
而这时,黑暗的另一头出现了另一个穿着黑衣的人,那人朝他走去,恭敬地鞠了个躬。
见到这人,他的眉头才稍微舒缓,他道:
“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黑衣人一脸严肃,道:
“回主人,那人已死,属下亲手所杀,且确认那人已断气。”
“恩,做得好,另一件事呢?”
“这……”
数秒后,黑衣人还是沉默。
他的眉又皱了起来,精致脸带着怒意。
“连这点事也办不到?以后你要怎样做我的部下?”
这话差不多是吼出来的。
而这吼,吓得黑衣人退了一步,急忙跪下,低头道:
“主人知属下无能,请主人处罚!只是……属下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主人。”
听黑衣人这么说,他点了点头。
“属下在途中听到了一个消息,武林盟主庄别败在昨天突然消失了。”
“你说什么?”他惊诧地走上前,“我怎么不知道?”
“主人您昨天今天都一直呆在萍踪教,当然不会有任何耳闻,而且消息来得非常突然,我听到几个乞丐在秘密谈论这件事,揣测了个大概,然后我再用银子打探事情的真相才得知这件事的。”
见黑衣人止住话,他问道:
“可知事因?”
黑衣人抬头,表情严肃,摇了摇头,道:
“真正事因属下还未知,只是,属下有个猜测,不知主人是否愿听。”
“说吧。”
“属下还知,在庄别败消失后,他器重的第一弟子也随之消失了,或许是这个消息不是很重要,所以传得不太开。但……属下怀疑,庄别败的第一弟子或许是幕后元凶。”
“可打听得到那人的消息。”
黑衣人再摇了摇头,道:
“完全没有任何音讯,恐怕那人投靠了哪个很可怕的组织,也或许,是那人真的蒸发了。”
话毕,黑衣人双手抱拳。
“主人,属下无能,请处罚属下。”
……
数秒,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过身,迈了一步。
“算罢,今晚我姑且饶你,只是,下次你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今天,我实在太累了,没心机再处罚你了。”他顿了顿,“还有就是,今天你把那人杀了,那就证明你的实力比那人强,就由你来接手他的位子吧。”
“这……”黑衣人犹豫了。
“这事是我的命令,不用犹豫了。”
话毕,他又迈开步伐,走进了萍踪教总坛的大门,渐渐,他的身影被黑夜吞噬。
黑衣人站起来,看着主人离开的背影,站了一会。
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飞身跃上瓦顶,往黑暗的尽头奔去。
然而这些,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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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以后。
一片火海,一把刀,一滩如同红色彼岸花般绽放着凄凉的血。
诉说着一个人的命运,无情的命运。
在那熊熊的火焰中,在那狰狞的火光中,一个本为清秀的男子,满脸狼狈,却是有力坚定地走来,他怀中抱着一个躯体,一个已失去灵魂的躯体。
……
躺在地上的人,体温慢慢变冷,眼皮,也开始不自觉地垂下,垂下,可是,他仍然挣扎着,因为,他想等到那个人来。
终于,他盼到了曙光。
他听见了那个人的呼唤,那个人,在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这里。
他想叫出来,可是,他叫不了。
浓烟熏得他不断咳嗽,而他脖子上的血流淌着,流淌着,不是狼狈,而是无尽凄凉,他不能说,不能动,只是躺在那里,等着火舌把他吞没。
只是,当他绝望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清秀的男子,一脸慌张地看着他,用手按着他的伤口,企图止血,可是,这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笑了,看着这个人为自己慌张的样子,他笑了。
清秀的男子把他抱起来,直冲屋子的出口。
但就在迈出第五步时,火柱砸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旁边的火柱子也相继砸下来,彻底在出口与他们间做了隔绝。
而在这一瞬间,清秀男子顿了顿脚步,抿着唇,然后,看了看怀中的人,笑了。
“你放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如果出不去,我们一起死。”
他怀中的人拼命地摇头,可是他就装做看不见,因为,他怀中这个人,对他来说,是他唯一的亲人。
……
火舌席卷整个山庄。
而就在这张牙舞爪的火光之外,一个人,就这么冰冷地站着,站在高处;冰冷地俯视着这个被火海吞没的可笑的地方。
这个人,笑了,满意地笑了,这是他的杰作。
在这里,所有愚蠢的人,都被他扼杀在这片火海中。
但,他错了,就在下一秒,他错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愚蠢;而愚蠢的人,也没有全部被扼杀。
火光,闪烁着,在那看不见的尽头,一个身影,随着火光闪动的节拍,走来。
慢慢,那个身影开始接近,而就在那张脸彻底清晰的时候,他惊诧。
这,不可能!
而火光,在那人的背后勾勒出一层暗影,那人脸上,出现胜利的笑。他看着站在高处的可悲的人,笑了,彻底笑了,但笑得非常凄伤,非常诡异。
那个高处的人,再望一眼那人怀中的男子,彻底绝望。
而此刻,那个低处的人,启口:
“你输了,尊贵的,教主。”
高处的人,眯起眼睛,想要彻底看清楚这人的实力。
可惜,那是徒劳。
低处的人,再次开启朱唇:
“尊贵的,教主,我也输了,因为他,死了。”
高处的人皱了皱眉,然后,他不屑,笑着哼了哼。
但就在这下一秒,不羁的声音又响起:
“只是,尊贵的,教主,你输得彻底些,你必须为此,赔上一条性命。”
那高处之人,不由得退后一步,他开始恐慌,为什么?他在别人眼中,是至高无上的王者,他不必要为这么点小事如此恐慌!
然而,低处之人似乎看穿了高处之人的心思。
“原来,尊贵的,教主,你只是个不守信用,贪生怕死的鼠辈!”
“你!”高处之人皱眉,“哼,日后,我会还你一命。”
话毕,那人转身,准备飞身跃起,可是,低处之人的话又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是还他一命。”
而高处之人,只是回望低处之人一眼,停滞了几秒,然后,跃起,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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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年后,物因人而异,人因物而非。
黄沙卷去风尘。
问苍天何为我坟?垂眼帘又为昔人。
伤心人爱恨几曾,痴心人扰我一生。
他,吟着这首悲凉的诗,孤独地,走在一片黄土上,穿越着这片荡荡枯林。
秋风,吹动枝桠,吹动归根叶;秋风,刮走凄伤,余沧桑。
它盘旋,一股泪水的味道,残留在空气中;天高高,却是无际空空,无奈谁心碎,无奈谁憔悴。
只几载,就已让他疲累。
那么,以后的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悲痛引领着他,他走着,走着,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那片埋着无数回忆的坟地,或许,他真的,非常想让一切重来,如果重来,或许就不会有这片坟的存在,如果重来,或许他不会在此徘徊。
可是,如果有如果,这世上也不会那么多错过。
他,低着头,慢慢地走上去,抬头。
就在这秒,他,怔住,退后了几步,然后,很不争气地跌坐在了地上,而此刻,他脑海里满是这个人的样子。
“是,他吗?……呵呵,太可笑了,他们,已经死了。”
他,独自嘲笑着,因为自己居然看到了他的幻象,是太思念了吗?
但是,泪水,还是不听话地从他眼眶里涌出来,他屈着膝盖,双手扶着地面,脸色苍白,样子,非常麻木,嘴里,反复地念着那两个人的名字。
而这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那双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稀罕的紫宝玉戒指。
坐在地上的他,抬头,眼睛睁得很大,泪痕滑过脸颊,嘴微微张着,表情有点呆。
然后,他开始摇头,仿佛在否认着眼前见到的一切。
“是我,起来吧。”
他眼前的人,居然开口说话了!
不,这人,不是已经死了吗?在那场大战中,是他亲手把这人杀了的,他那一刀,的确刺在了这人的心脏上!这人绝对没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但现在却……
疑惑,充斥着他的心。
然而把手递给他的人,无奈地笑了两下,道:
“我不是鬼,是人,是我!你不记得了吗?是谁,在祭坛前对我破口大骂?是谁,在那个夜晚要和我勾手指约定?是谁,白痴得行刺刺错人还要我救?”
话音刚落,风,倏地变大,刺痛了他的骨,但,他的心,却很暖。
真的是那个人,真的是他!
他没死,可是,为什么他会没死?
那人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似的,蹲下,笑了笑,又道: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没死?你那刀没有刺中我的胸口,而是刺到我胸口偏左的一个穴位上,那个穴位可以让人陷入假死状态,你跑了以后,大邪把我救了起来,所以,现在我才可以在这和你说话。”
风,把那呆滞的人的发吹得散乱,呆滞的人站起来,而后那蹲着的人也站了起来,两人相视。
呆滞的人,眼里有了一些闪动的色彩,然后,他的眼睛眯着,笑得,很幸福,泪水,就这么流了出来,泪痕留在了眼角。
他,飞快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搂住那人的腰,他不要他再消失了!他已经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他,不要再让这个人消失!
而此时,他只能看到他的脸,他只能感受到他。
他,已经彻底,醉在了他的怀抱中,也彻底,陷入了圈套。
在这甜蜜的下一秒,他惊呼地推开抱着自己的人,印入眼帘的却是那人狰狞恐怖的笑脸,那人手里,握着一把行刺的短刀,刀上,沾着斑斑鲜血。
似乎停止转动的世界,倏地有了风声,风尖锐地在他耳边呜鸣。
他的肚子的刺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低头,只见肚子上有个血口,鲜血从那里奔涌而出。没过多久,他疼得倒在了地上,手捂着伤口,脸上,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悔恨。
他咬着牙关,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你……用,他……的样……样子……来……骗我……”
那个握着刀的凶手丢掉刀,脸上浮现阴森的表情,上前一步,道:
“这武林上,不是你虞就是我诈,有什么好悔恨的?况且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哦不,应该说,是你太愚蠢了,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复活呢?哈哈哈哈……”
“我……”他皱着眉,忍着疼痛,“我……没,有……悔恨……”
他把“悔恨”两字字音咬得特别重,但这反而加大了痛楚。
“哼!”凶手双手抱在胸前,“虽然那人死了,但也不代表萍踪教完了,你,还是萍踪教的敌人,我有必要将你带回去好好折磨,顺便问出那本东西究竟在哪!”
话毕,那人上前,企图将那倒在地上的人抱走。
可是就在此刻,一枚毒针刺倏地从暗处飞来,正中那人的手臂,那人惊呼,不忿地退后了几步,道:
“居然还有帮手?哼,下次,我一定能将你抓到手!”
说罢,那人转身逃走。
倒在地上的人皱了皱眉,他隐约记得刚刚那枚毒针的形状,细细短短,但顶端却是一朵小芙蓉。
难道是——大邪?
而此时,暗处的人走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急忙走上去。
倒在地上的人,想要坐起来,看清楚救他的人的样子,可是就在他挣扎的瞬间,再次倒下,这事实证明,他已经贴近了死亡的边缘。
他只能看见,这个人的靴子,是紫色朝天靴。
紫色的,朝天靴……
然而,黑暗,就在下一秒侵袭了他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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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些之前,却有更多更多诸位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
让时光再次逆转,回到那最初的时候,见证爱恨情仇,见证错过,悔恨,与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