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两个灵魂 第四章 往生的记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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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斯……你是来杀我的吗?”我抱着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得仿佛会随风飘散。
迦斯没有开口。
“如果你是来杀我的,那么……你就杀了我吧。”
“如果结局是死,我宁愿杀死我的那个人……是迦斯。”紧紧抱着他,我缓缓开口,“如果是迦斯的话,我可以去死的。”
“怎么办呢?你这么不喜欢自己,作为一个血族,那漫长又永无止尽的生命,你该有多痛苦啊……你会把以前的同类看成是食物,你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亲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下你,只剩下你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人世里挣扎……该有多痛苦呢……”恍惚间,离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他说,“不如……让我来终结你的生命吧……这样,你就解脱了。”。
那一回,我断然拒绝,我不想死。
因为我有迦斯,我一直在等他回来,因为有那个信念,我才一直努力活到现在!我不想就那样放弃,我想找出那个咬了我的吸血鬼,我想找出重新变回人类的办法,我想……再见到记忆里那个温和如天使一般的男子……
因为他,是我所有的信仰……
那便是我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如今……这些理由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十年前,没有任何记忆的我莫明其妙的出现在垃圾堆里,我的出现,却带给别人死亡……东门王大妈的婆婆临死前说“妖魔临世”……
原来,我不是变成了妖魔,我本来就是妖魔,饮血的妖魔。
朋友和亲人是多么奢侈的东西,人类果然有着最敏锐的直觉,对于这个失去了记忆,披上了羊皮的狼还是能够一眼便认出来。
我真的不冤枉,一点都不冤枉。
缓缓放开迦斯,我仰头,看着他的深邃的灰色眼睛。
“我听说,如果两个相爱的人一起坐摩天轮,他们就会分离,可是如果在摩天轮转到最高的时候和自己喜欢的人亲吻,那就会一起一直走下去……”弯唇,我微笑,“……原来,那是骗人的。”
这场来得太快的幸福,果然只是一场美梦。
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看到迦斯温和微笑的容颜,携着迦斯的手散步,每一桩每一件,所有的幸福……都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美梦。
迦斯缓缓抬手,我感觉自己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拉向空中。
依依不舍地看着迦斯的容颜,我看到他凌空划出了一个“十”字。
上升的趋势缓缓凝住,我猛的坠下,只要掉入那个十字魔法阵,我大概便会被化得连渣子都不剩下吧。
衣服被气流划破,风在我耳边忽忽作响,我直直地坠入那个白色的魔法阵。
我听到洛特的吼声,他站在那一道白色光芒之外,直瞪着我想要扑进来,却被灼得遍体鳞伤也进不了魔法阵半步。那个笨蛋,难道他不明白,那是一道结界,他是闯不进来的。
“送我回人界,好不好?”
“好,我送你回去。”
“天快亮了,你去睡觉吧,我和蔷薇去道个别,今天晚上就走!”
“不行,现在就走。”
“天都快亮了,你怎么受得了阳光!”
“我是谁?我是Elder,活了六百多年和血族,相当于长老一极的人物啊!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德性……”
“不去向女王陛下辞行吗?”
“不用了。”
“还有蔷薇呢……”
“不用了。”
想起那些对话,我忽然微笑。虽然是他将我带回魔界,可是他却后悔了呢,他那么急切的想要将我送回人界,甚至枉顾女王的命令,他果然还是不忍心让我承受过往的记忆吧。
那个笨蛋……
我低头,看向迦斯,不期然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眸子。
他也在看着我。
冷漠的灰色双眸中夹杂了异样的情愫,他仰着看着我从半空中坠落,忽然后退一步,灰色的双眸里竟是带了强烈的痛楚。
他仰头望着我,面色苍白的可怕,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我忽然记起那一日在游乐场坐摩天轮时的场景,那样的人,居然会有恐高症。
只是此时坠落的是我,他在怕什么?
他望着我的眼神越来越惊慌,我感觉到了魔法阵的强大力量,仿佛被抛入火中的强烈痛楚灭顶而来。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彻底消失在魔法阵中的时候,迦斯忽然猛地一挥手,收回那个十字魔法阵。
他看着我,面色苍白的可怕。
那样强大的魔法阵如此近距离的撤回,即使是他,也是十分勉强的吧。
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他张了张口,最终转身离开。
此次一战,宗教裁判所大祭司迦斯率领十名除魔者进入魔界,十名除魔者无一幸免,大祭司迦斯也重伤,大败而回。
魔界典籍记载:公元二零一零年,魔宴同盟大法官离率众攻入魔界,四百年前因其叛乱导致重伤久未出现的女王陛下归来,将魔宴同盟再次赶出魔界领土。魔宴同盟大法官离愤而打碎连接人魔两界的时空之门,宗教裁判所大祭司迦斯趁机率十名圣十字除魔者进入魔界,妄图毁灭魔界,伟大的女王陛下斩尽除魔者,重伤宗教裁判所大祭司,重修时空之门,守住魔界。
从半空中坠落,我狠狠摔在冰凉的地面上。
为什么?他明明就可以杀了我的。
虽然没有性命之忧,我却也全身动弹不得,困难地侧过头,我眼睁睁看着迦斯转身离开。
回头看我一眼,就一眼。我在心里祈祷。
他没有回头。
随着他的离开,那一道白色的光茫消失不见,黑暗也缓缓消失,一切恢复如常之时,已经傍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周安静下来,死一般的静寂。
躺在地上,我仰面望着天空中一片血红的夕阳,虽然是夕阳,我却仍是感觉有些刺目,刺得我眼睛生生的痛,仿佛随时会掉下泪来。缓缓抬起右手,我挡住眼睛,夕阳从指逢里洒落在我的脸上,我的眼光忽然落在右手食指上,那里原本戴着一枚银戒。
那枚银戒,居然是一个封印呢。女王扯下了我的银戒,我才会转变成那副模样吧。
咬我的人,是谁?他为什么封印我的力量?
微微动了一下,我想坐起身,却办不到。呵呵,迦斯这样一个人物,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即使他在最后一刻收回了那个要命的十字魔法阵,我却依然被伤得不轻呢。
心有些酸楚,我狠狠地再度仰面倒了下去,脑袋没有重重地磕上冰冷的地方,我却撞入了一个胸膛。
“洛特?”他竟然没有离开,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
他看着我,湛蓝色的眼睛深得望不见底。此时,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着,半膝着地,好让我安然靠在他的怀里。
这姿势……好诡异。
“我是您忠诚的骑士。”
果然,随之而来的,是华丽丽的台词。
我的嘴角习惯性地抽搐起来,随即微微僵住,这些都是东方晓才有的习惯。我是东方晓,就算我有吸血女王的记忆又如何?就算我是吸血女王又如何?
他抬手扯下自己的斗逢,覆在我的身上,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衣不蔽体。衣服大概刚刚从半空中坠下时被气流划破,扯开半边,雪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气里。
将我轻轻抱了起来,洛特转身回古堡。
洛特抱我回房的时候,蔷薇已经带着她的独门秘方在严阵以待了。
“陛下。”见洛特抱着我进来,蔷薇恭敬地行礼。
我呆了呆,一头雾水的看向洛特。
洛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微笑,将我迷得七晕八素,然后将我放在床上。
“唉,你怎么老受伤呀!”蔷薇一脸头疼的看着我抱怨,随即呆了呆,又捂住嘴巴,“陛下恕罪。”
我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蔷薇对我的称呼由当初的“小东西”进化到“东方晓”,如今变成“陛下”了。
四百年前,我和那个未成年女王还同是一个叫做白颜夕的女人,那个女人是魔界的王。
而如今,我们早已在魔法阵中被分裂为两个个体,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我是东方晓,不是白颜夕。
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有思考,有感情。
如果我是陛下,那另一个呢?
岂不是王对王了?
“陛下,听说你神勇无比,大战宗教裁判所,拯救魔界于水火之中,杀了他们十个除魔者,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祭司都重伤了,是不是?”蔷薇一边上药,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冒着崇拜的光芒。
我咧嘴,“轻点,你轻点。”
“啊,对不起对不起……”蔷薇一脸惶恐的请罪,随即又点头,“您这样一个人物,我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呢……执政官大人,你知道内幕对不对?都不告诉我……”蔷薇忽然一脸哀怨地看着站在一旁的洛特。
被点名的洛特无奈地笑了一下,战战兢兢地看向我。
“执政官大人,你知道内幕对不对?”看向洛特,我学着蔷薇,捏着嗓子道。
洛特面上一僵,没有开口。
没有开口,便是默认。
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我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洛特忽然出现,他愿意冒充我的创造者,他愿意教我怎么样当一个血族,让我免于被饿死的命运。
他永远在我最需要、最无助的时候出现。
只是原来……这个世界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白颜夕的另一半,而不是因为我是东方晓。
上了药,蔷薇受不了房间里诡异的气愤,匆匆寻了个借口离开。
“我以血为誓,从今日起,只效忠于你”,洛特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以血为誓,将永远陪伴你,使你永不孤寂。”
我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就在你的身旁,需要的时候叫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洛特缓缓转身,隐身于黑暗之中。
身上的痛楚让我昏昏欲睡,恍惚间有一双琉璃色的眼睛盯着我看。
本就是极浅的睡意,我一下子惊醒,那样强烈的存在感,除了女王陛下白颜夕还能有谁。
全身所有的细胞都警觉起来,我感觉自己像极了备战的刺猬。还未等白颜夕上前,黑暗中闪过一个影子拦住了她,阻止她靠近我。
“哦?”白颜夕微微有些讶异,随即笑了起来,“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你忘了我们是同一个人?”
“陛下,她醒来之后,我会带她离开这里。”洛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特别的低沉。
“我很意外你会如此维护她。”白颜夕低低的笑,“或许当初让你去接近她是一个错误。”
“宗教裁判所已经撤出魔界,魔宴同盟现在也对您构不成任何威胁,一切都结束了”,洛特微微低头,“是我亲手将她拉入这一场混乱,那么,也请让我亲手将她送回去属于她的地方。”
“属于她的地方,不就是这里么?”女王陛下微笑,“你别忘了,她已经不是人类,她还能在人界生存?”
“我会陪着她。”
“陪着她?你以什么立场?你根本不是她的创造者。”白颜夕冷冷地看着他,“有人在你前面给予了她初拥的仪式。”
我心里微微一惊,她是什么意思?即使我不被那只莫名其妙的吸血鬼咬到,我也还是会被洛特转变为血族吗?
“是啊,真遗憾”,洛特竟是微微笑了起来,“如果她真的是我创造的,该多好。”
“我感觉到她很痛。”白颜夕忽然看向我,仿佛看透我已经醒了。
洛特微微皱眉,“我已经请治愈族的人来看过。”
“治愈之术,谁能比白更强?”白颜夕仰着小脸微笑,“让白看看她吧,这样她也少受些痛苦。”
洛特没有开口,似是默许。
白?闻人白?那个大冰块?
我忙睁开眼睛要抗议,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白颜夕忽然冲我甜甜一笑,我一下子没了知觉。
白颜夕你好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