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些事，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
    车子从顾氏宅院的门口开到主宅足足走了五分钟，凌子陌看着夜幕下顾氏庭院的景色，看得不太真切，但也能看出西方园林磅礴的风格。
    车子慢慢停下，顾殊宁知道凌子陌没醉，但下车的时候还是本能地伸手去扶她。
    凌子陌没说什么，只是轻轻一转，躲开了顾殊宁的手。
    顾殊宁为凌子陌开门开灯，保镖们知小姐要谈要事，便知趣地退下，只在门前保护。
    “凌总，坐。”
    顾殊宁亲自为凌子陌倒上一杯温开水，凌子陌环视顾殊宁的房子，她们正坐在客厅里，沙发和凌家的一样舒服，脚上踩着印度进口的地毯，她看到盘旋而上的楼梯，楼梯边的墙上挂着人物的画像和一些西方的名画，有梵高，甚至还有毕沙罗。客厅和那边的餐厅是联通的，她看到西式和中式两组长桌，在巴洛克式的吊顶灯下，西餐长桌的餐具泛着银色的光。
    “顾总是一个人？”
    凌子陌有些惊讶，好歹凌家大宅里还有老管家打理一切，难道顾氏只有顾殊宁一人？
    顾殊宁笑道：“私人空间而已，有人按时整理。”
    顾殊宁觉得和她话家常的凌子陌让她感到罕见新鲜，但思及凌子陌上车前说要谈企业合作事宜，便想总不能误了正事，于是转换话题道：“凌总，您先前说的合作事宜，愿闻其详。”
    凌子陌似笑非笑地睇了顾殊宁一眼，灯光下凌子陌白皙的皮肤被映得有些苍白，是每日疲惫之人惯常有的肤色。此刻她听到顾殊宁的话，再配上玩味的表情，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凌子陌知道顾殊宁的秉性。从来都把顾氏的业务放在最最重要之处，凌子陌无所谓地想着，真想看看这个女人有朝一日忘却顾氏业务、惊慌失措的样子。
    于是她探身上前，把她和顾殊宁的距离拉近到暧昧的位置，气息喷在顾殊宁的脖颈之间：“在这私下的场合，不必如此生疏。”她顿了顿，仿佛刻意勾起顾殊宁的胃口，轻道，“殊宁。”
    凌子陌喊顾殊宁的名字喊得让顾殊宁心里一颤，她的尾音轻轻上扬，有一股子凌子陌特有的柔媚含在其中。顾殊宁忙稳定心神，拉开与凌子陌的距离，道：“这样也好，子陌。”
    这是顾殊宁第一次当着凌子陌的面又没被她拒绝，叫了她的名字。
    “那子陌所谈何事呢？”
    凌子陌笑道：“最近黄金期货的大波动，殊宁恐怕不会咩有注意到吧？”
    顾殊宁严肃道：“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顾殊宁与凌子陌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去，在对方的手心里写上一个姓氏。
    “赵”。
    凌子陌微微仰头，把身体陷入沙发的柔软之中。她斜乜一眼顾殊宁，神色随意，但语气严肃：“赵家只知大小姐赵婷，但却不知赵家藏着掖着的大公子赵程。”
    “赵程恐怕是赵家留在手中的王牌。”
    顾殊宁轻道，但又很快否认了这一想法，“按赵家的手段，要是赵程真的那么容易被查出来，才是有诈。”
    凌子陌沉思道：“或许是障眼法，或许……”
    两人再度相视，异口同声道：“南宫”。
    顾殊宁发现，她享受这种与凌子陌惺惺相惜的默契感。
    但不料凌子陌突然站起身来，顾殊宁也跟着她起身，凌子陌道：“这便是凌氏想与顾氏合作之处了。”
    顾殊宁点头，明白凌子陌心中所想：“黑白并行吗？”
    “三足鼎立，相互制衡。”
    凌子陌不再多解释，起身要走：“已经不早了，我便不再多打扰，希望合作愉快。”
    “这已经快午夜了，我送你吧，好吗？”
    凌子陌摆摆手：“不烦劳了，司机马上就到。”
    顾殊宁只好作罢：“那我送你出去。”
    凌子陌没拒绝，两人慢慢走向凌家的车，距离不远不近。
    顾殊宁偶尔提醒凌子陌注意脚下绊倒，凌子陌也只是点头道谢。一路几近无言。
    顾殊宁不知为何，两人刚刚还算融洽的气氛忽然又回到了之前那般疏离，凌子陌在暗中观察着顾殊宁的表情，无奈顾殊宁实在把自己的疑惑藏得太好，凌子陌没能看出个所以然。
    “谢谢顾总，便不用远送了。”凌子陌上车前，最后和顾殊宁道。
    又是顾总！顾殊宁心下一窒，但面上依旧优雅：“路上小心，凌总，晚安。”
    送走了凌子陌，顾殊宁今日起起伏伏的心情慢慢静下来。她坐在花园的凳子上，慢慢考虑着来龙去脉。之前还对自己寡淡的人，怎么今日忽然叫了自己的名字，主动亲近起来？又怎么会到她家中商谈合作的事？凌子陌的“殊宁”叫得她心痒，但伴随着心中悸动的同时，她心中的疑惑也是越来越大。她看不出凌子陌这么做的好处，凌子陌对自己又没有喜欢之情，为何如此作为？
    顾殊宁没想明白，但她看时间已经不早，明日又要继续处理由于宴会而积压下的公司事务，便尽早睡了。只是她有些辗转，虽然睡了但不安稳，既因为凌子陌态度突变而感到疑惑和防范，又因此而生出欣喜，在矛盾交织下，让她天快亮去才真正入睡。
    而带给顾殊宁这一切疑虑的肇事者却是心如明镜一般。凌子陌坐在车的后座，看着呼啸而过的夜景，面无表情。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势必让顾殊宁产生疑惑，但这无关紧要。她今日的表现可谓一石二鸟，既让顾殊宁和她合作一同对付南宫家和赵家，节约了成本分担了风险；又和顾殊宁更加亲近起来，她知道顾殊宁爱她，那她不妨给出一些亲近，想必顾殊宁心里欣喜会大过疑惑，她要慢慢让她走入自己的天罗地网，然后将她捧到至高处，再狠狠摔下，尝尝感情的痛。
    至于合作，凌子陌毫不担心。无论是顾氏自身的利益而言，还是顾殊宁对她的感情而言，凌子陌相信顾殊宁会是忠实的合作者。她不会选择对顾氏暗中捣鬼，反而要诚意合作，否则便让赵家和南宫家假途伐虢，对谁都没有好处。
    她看着自己披着的顾殊宁的披肩，刚刚忘记归还的东西，她脑中难以避免地浮现起顾殊宁那双眼睛，和那个人为她披上披肩时的动作。
    凌子陌冷笑一声，很快忘了这画面。
    她心里清楚，合作归合作，感情归感情。
    因此，诚意归诚意，折磨归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