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逃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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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姚汉,再是脸皮厚,再是心肠硬;到底是一个大男子主义十足的典型代表。当然了,在这里我们可以暂时忽略他“妻奴”的属性。他对自己说出来的话,还保有相当高的诚信态度。
所谓的:男人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本色。
不说他内心,怎样认同林西的观点,那是一向的伟大、光荣、正确;单就他个人的处事原则而言,他是不想收回承诺的。在他看来:说话,不是随便放个屁那么简单;哪能出尔反尔呢?太不地道。
在这一点上,武侠小说对他的影响太过深远:使他胸怀坦荡地,保持着根深蒂固的侠士行为风范。说话算话,亦是其中一条。
他的一番翻肠绞肚的纠结,林西是看得明白的。毕竟,相识相知不是一天半日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叫他马上变了脾性,也不现实。此人,张狂桀骜的外表下,朴素拙拗的底子;他是通达得一清二楚。
“再说,你不是也同意了吗?……。”姚汉,小小地,提出了自己的争议。意思很明显:我这种粗人也就罢了,你这样有学问,讲道理的人,怎么也说话不算话,自食其言啊?总之,还是想让林西改变心意。
林西,不以为然地勾唇一笑,竟是东风不着意的淡然:“我是同意了啊?!没错。但我,反悔了,不成吗?有谁规定,说出的话一定要兑现吗?”
他回答得正大光明,坦白磊落;把个姚汉顶的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应对,反倒像自己理亏了一样。
姚汉,端详了他半分钟,哑口无言。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了,自然有了不一样的想法……。”林西,瞧出他的窘迫,面色一缓:心下思量,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对付姚汉,刚柔相济才是正道。
他,曲起身子,蹭到姚汉的怀中;撒娇似的把头抵在他胸口的位置,聆听着对方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声,像一只慵懒又可爱的小猫。
“汉,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我们放了罗莎,会有什么后果?嗯?……”
姚汉,默然——眼光,直直地望着屋顶的白墙,和那盏半旧的节能灯……。。讲真,他从未假设过这个问题。
“她,离开这扇门的第一件事,绝不是缅怀你们的春风几度,也不会是痛哭流涕追念你这个人。她一定是跑到街上,迫不及待地找来警察,夸张地哭诉她这么多天的遭遇;恨不得立刻让警察抓了我们,甚至是打死我们……。我们只要活着,不管是不是逃了,她也是怕的。你要知道,这是人性,和她主观上想不想这么做,没有关系……。”
“你,再想想,你对她做过的事儿:你们,不是日久生情的痴男怨女,那是小说,是戏剧,不是现实。事实上,你强迫了她,你虐待了她,她是不得不服从。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极大的耻辱,是不能为外人所知,自己也不堪记起的污点。你觉得,在她心里,她是喜欢你多一点呢?还是巴不得你死得快一点呢?……。。”
“你我,不要犯傻,搞不清自己的立场。既然当初做了鼓刀屠者,覆水难收;何必,还学楚庄王那般愚蠢呢?……。。”
林西,鼓动三寸之舌,以诲人不倦的方式,一五一十,地对姚汉陈述利害:条理分明,句句在理。姚汉,根本找不到能让自己反驳的地方。
他是发自真心地感慨:自己非但是寻到了一生挚爱的伴侣,还找到了一位合格的思想导师;自从而后的人生道路,肯定是一片光明。
林西,言以凿凿,配以和缓流畅的声线;仿如轻歌细语,在人心醉意驰之间,毫无意外地瓦解了姚汉的坚持。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都对,也是事实。”姚汉,好似被催眠了,睁着茫然的眼睛,很是感伤的轻叹。
林西,颇解人意:他直起身子,翘首,于姚汉的额头上,印下一记轻吻……。如,哄着一个失落不快的孩子。
“我们都知道:有时候,谎言比实话,都要真实,善良……实在,没必要对每句话都认真,我们自己说的,也是。”
林西,蜻蜓点水似的三言两语,恰似放在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全面改变了姚汉的初衷。
姚汉的心里头,酸甜苦辣,百味杂陈。
从被林西说服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到自己胸中憋着的一团火:烧炽着他的愤怒,撕咬着他的脏器,窝囊得憋气。偏巧,这怒气,苦闷,来自于他对自己深层次的厌恶和痛恨。无处发泄,不能放纵;内心之中,矛盾纠葛的彷徨与煎熬,让自己犹如一只困在铁笼中发狂的野兽,找不到脱身的出口。
这一路,他们走的艰苦卓绝,爱得奋不顾身。
满心想着,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地战胜重重阻隔,争得个冬去春来辽阔天地。到头来,上天自有它的机巧用心,如意算盘:机关算尽的,算不到棋差一招;一往情深的,深不过欲念人心;自作多情的,多情偏是无情计;追名射利的,终不见长安道上。
你说,谁负了谁,谁又欠了谁呢?算起来,不过是每行一步,皆是前因;每个选择,注定结果。脚底的泡,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无法完美,这是一个残酷却又不容置疑的真相。但,你得学着在这美中不足,不尽人意的生命里,寻找到自己心花盛放的田园。
从没人想要负你,从没人能够负你;能负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姚汉和林西的谈话,直接决定了他们度过了目不交睫的一夜。
林西一心做着计划,何时让姚汉对罗莎下手,是最恰当的时机。万一姚汉心软了,自己又该怎么办,才能解决麻烦。姚汉,辗转卧榻,则是因为失了信心,不知怎样面对亲手杀死罗莎的局面。
各怀心事,各有计较;也就难怪,整夜无眠。
同他们一样,不能安枕的还有客厅里的两只迷途羔羊。
辛晓,即便是没有收到罗莎的警告,也不可能没心没肺的睡觉。以前,没法子吃了安眠药也罢了;现在随着这两天,那两个杀人犯对他异乎寻常的平和态度;他也能从这诡异的氛围间隙,嗅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他感到很是庆幸:多亏了饭里的安眠药让罗莎替换了。要不然,自己不得在不省人事之时,让人给轻松结果了性命啊?!只怕到时,走在黄泉路上,也是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糊涂鬼”。
罗莎,不用提了,更不敢入睡。
林西,已经把话挑明了说了,她又不是个白痴;知道自己在劫难逃。时刻,做好了死于非命的准备。也许是今天晚上,也许是明天,不声不响,成了刀下冤魂。
她不指望姚汉能帮她,能违背林西的意愿去救她。应该说,她从来没有这样奢望过。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了然,到了最后:人,须得靠自己。你亲密的战友,永不可能背弃你的,只有你自己。
罗莎怕死,却阻止不了死亡的到来。那么,就算要死,她也要亲眼看着,那把夺命的刀,是怎样穿过心脏的;那破腔而出的鲜血,是怎样浓墨重彩地渲染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她不看着一切的发生,她不能甘心。
她一生平凡无奇,活得笨拙压抑。曾几何时,偷偷想象过,或许有天降奇迹的一天,自己也能风风光光,明艳四射地做一回“风云人物”;上个新闻头条啥的。
追求功名利禄,与众不同;是大多数人的梦想。她,亦没法免俗。因此,世上大半的人,为这个终身难以企及的目标所误,郁郁不得志了一生。罗莎是自知有几斤几两的,只把这样的痴心妄想,看作与人无害的白日梦,想想便罢,从未作真。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有了登上新闻头条的幸运,竟是出现在令人扼腕叹息的法制节目里。
说来可笑,想来可叹,不是吗?老天爷,总把太多玩笑的灵感,发挥到我们这群辛苦逢迎的蝼蚁小民身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尚记得——姚汉,手里的那把枪,放在了哪里。
死亡倒计时,第三天。
由于四人各自殚精竭虑了整夜,第二天起来的相对较晚。他们,闷不做声,安安静静地吃饭,各干各的。屋子里明明人数不少,却是鸦眠雀静,静得吓人。
沉闷的低气压,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除了紧张,窒息,就剩下了难解的局促。
吃过所谓的“早餐”,已是接近上午十一点钟了。
林西,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休闲运动装,踩着一双新邮购的白色板鞋,架上了太阳镜,准备出门。
他没解释要去哪里,姚汉也没追问,只是很有默契地叮嘱他,到了外面注意安全。
林西,临出门时给姚汉,递了个眼色——看似极为平常地说了一句:“你安份一点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话一出口,不但姚汉领会了他的意思;连着一边拖地的罗莎,还有窝在角落闭着眼睛装睡的辛晓,脑子立时开始了警铃大响——
姚汉,含含糊糊地答应着,送出门了林西;反手,将门锁反锁了起来。钥匙,插在锁孔里,特意拧了两圈;再拔出,放入口袋。
眼前:封闭的房间内,一个心怀叵测的男人,一个弱不禁风的女流;还有一个假装昏睡的伤者。
罗莎,暗笑:这样的搭配,可是莎士比亚悲情戏剧的梦幻组合啊。
姚汉,深思了几秒,目光如伽马射线一般,有着穿透生物体细胞的凌厉强度。辛晓,纵然是没有睁开眼睛,也能清晰接收到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凛凛杀气……
辛晓,不能自抑地有些露怯了,他担心自己在姚汉这样的注视下,没法再装下去。他,甚至,无法掩盖他的心脏,仿佛快要跳出胸腔的恐慌与惊惧。
罗莎从旁看得一目了然:姚汉,要动手了。
他若再这么盯下去,以辛晓的定力,必然要露出马脚。要想不让事情变得更糟,争得一线生机,自己必须采取非常手段。
想到这里,罗莎扔掉手中的拖布,一下子扑到了姚汉的身上。
作者闲话: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