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九、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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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他不负我,前生处处为我,甘愿牺牲一条性命,几十年的陪伴,长情的等待,到今生,情深依旧,试问这样的神话世间是否有第二个?他用两生两世追随着我的脚步,我却为一个仇人流干所有的眼泪,我不是林黛玉,不是来此还情债的,却是殊途同归,好好的人生被我走成一段寂寞与悲哀交织的绝路。
我谁也怪不了,说到底是我自己犯的错,我糊涂地过了许多年,糊涂地去爱与被爱。
这几年里遇到过很多事,以致于我养成一个不好不坏的习惯,遇事方寸大乱时喜欢以吃东西缓解情绪,这不,我的齿关正在嚼食不知味道的东西,完了感觉舌头麻木僵硬,陈朔阴狞地盯着女老板,冷笑一声:“这年头爱管闲事的人不多了,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想从她身上得到利益的那个人好像不是我,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女老板说得一针见血,一言一语,眉目温婉,波澜不惊。
陈朔愠怒地转身跟我说:“半夏,你别信她,这是个圈套。”
我大着舌头反应迟钝地转脸,视线的正中,以那张不算和睦的脸为中心,所有的景物如被撞成粉碎的镜面一般,被分割成一片片棱角不一的碎片,以电影慢镜头的方式缓缓分离,那些断裂的残破的碎片里的零星光线变成精致的二维动画,在立体的世界里逐渐消解。世界一片寂静,时间消逝,光线消亡,我干睁着一双空洞的眼,如同行走在至黑至暗的异时空,我那失去知觉的舌头缓慢恢复,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好苦的味道,那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黄连见了它也要愧疚地低头,果然物不可貌相,看上去诱人,实则一肚子苦瓤。
我穿着孕期里的睡衣朝门内张望,那个小小的身影躺在仿子宫环境的保温箱内,小小的拳头动了动,我忍不住跟着心颤,皮皮?!他还活着?或者是我穿越时空回来?门口的墙上有一张狭长的LED显示屏,上面显示几个红色的字:2017-1-11星期三9:42我顿时蒙圈,如此算来,皮皮已经一个月大,可我明明记得当初皮皮死了,我摸不到他的心跳与脉搏,难道是我产生错觉了?
我触手摸着贴着瓷砖的墙壁,冰冷冷的,敲出的声音实打实的,货真价实的墙壁,有血有肉的孩子,还有站在一旁神采奕奕的陈朔,他激动地抱着我,对我说:“夏,医生说我们的孩子情况比较乐观!”他的手腕紧实地搂着我的脊背,那颗强健有力的心跳得比平时快了一倍,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力量与从前无二,只是我们几时变得这么亲热,连称呼都换了?
也不知是果子的作用还未完全消退,还是我本身的后知后觉,我结结巴巴地问他:“皮……皮皮……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摸了摸我的脑门,又将我的衣领紧了紧,笑道:“你说什么胡话呢?孩子很健康,医院每天有专人照看他,你不用担心的,时间到了,你刚出月子,天气又冷,最好不受风,我不想你落下病根,一辈子负累,走吧,跟我回家,我明天再送你过来。”
我怀疑我一定是出了幻觉,我认识的陈朔绝不会如此温声温气地跟我说话,也绝不会说一句关心我的话,就算是一两句敷衍的关心,也是说的反话,我使劲拧了拧皮贴白骨的手背,痛,拧心的痛。
陈朔见我原地不动,牵起我的左手将我搂着,耳边感受到他的鼻息。“跟我走吧,孩子妈!”
我一路犯糊地坐上他的车,回了我自己买的房子。不禁有些诧异,他竟然将这里称作家!里面熟悉的摆设熟悉的挂画,与我从前在的时候别无二致,难道之前的经历的是恶梦一场?
他背我到卧室,将我轻轻放下,甚至还体贴地给我盖了被子,我问他:“哼哼呢?怎么不见它在?”
“哼哼是谁?夏,你别吓我!”他愣神加紧张的样子大概有几分萌态。
他说他要去菜场买菜,要我乖乖在家躺好,等他会来做饭,他临走的时候不忘亲了亲我的脸,他笑得很淡,又很暖,暖暖地包着心房,那一刻我的心再一次开始悸动。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真正的陈朔不可能对哼哼毫不知情,这假扮他的人到底是谁,连眉尾的那颗黑痣都模仿得相当精准。可是,如果他是假的,在这里,我的孩子是鲜活的,存在的,如果这是幻象,我宁愿活在这幻象里,永不出来。
窗外的阳光、树木、空气逼真得如同现实,我纠结了好久,安慰自己,是梦终究会醒,是幻终究要逝,到时候自然而然的我会醒来,管他是梦是幻都会消散,我为何不让自己放松一下呢?
厨房里的声音清楚地传到卧室,我探头出去,依稀看到玻璃门内晃动着的模糊的背影,如同隔着帘子的皮影戏。半个小时后,我看到几碟分不清是什么的菜,与其说是菜,不如说是碳化物来得贴切,我的后半段人生观是这世上没有比我更不会烹饪的人,觉醒之后,我大概记得自己会炒几个素菜,说不上完美,但也绝败坏人的胃口。他和我尴尬地对坐,一会儿望着碟子一会儿望着对方,都没有动筷的意思。
疑迟了半天,他尴尬地笑笑,提议道:“平时都是陈小满做饭,我已经十多年没碰过厨灶,生疏了,抱歉!要不我们出去吃吧。”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曾经在冥界看到过他的记忆,他炒的一手好菜,专为他心爱的陈丹茜烹饪,东方的菜肴西方的点心,在他的手里巧妙地诞生,色香味俱全,让人觉得,吃掉那样美好的东西,可惜而又罪恶。
“我理解。要是坐在这儿的不是我而是她,你一定不会让人失望的!”我笑眯眯地看着黑不溜秋的东西,用筷子拨弄了几下,心里的不舒服顿时从口中蹦跶了出来。
他僵硬地站在对面,显然是戳中痛处,也不知为何,见到他笑得那么淡那么自然,我倒没来由的感觉一股子别扭劲儿,连带着看他越发不欢喜,他抿了抿嘴唇,重新坐下,一双墨色浓重的眼看过来,看得我越发不自在。“夏,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你我的人生将会彼此渗透,我和你再不会分开的,我想要和你一起好好抚养他,过去的事翻篇儿了,以后都别再提了好不好?我会当一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
我心想着,若是陈朔现实中能对我说话如此,哪怕叫我死一百次也值得了。
后来我们还是下了馆子,想不到幻境里也能生动地嗅到食物独特的味道,我们在一起用餐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吃饭的印象比较淡,他应该是属猫的,喜欢轻手轻脚,不发出一点声响,而哼哼,喜欢将咀嚼东西的声音数倍放大,这让它很骄傲。
天色渐暗,寒风肆虐,我一直在等待苏醒的时刻。
晚上,万家灯火点亮冰冷的夜,我站在阳台,焦灼不安地看时间,从七点到十点,没有任何变化。陈朔穿了一身奶牛睡衣,站在卧室里叫我,我回身打量他的这份打扮,幻境里的他看上去多了些青春的气息,我粗略地捕捉到自己的心思,也许是之前他给我的感觉太阴暗,也总分不清他哪时真哪时假,今晚我并不想与他同床共枕,我很担心他会在我睡着之后将我杀掉,于是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现实中的我真的死了,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他朝我走了过来,我的心随着他越来越近的脚步蹭蹭蹭地往上跳。“很晚了,早些睡吧,我知道你担心孩子,不会有事的,凡事有我,养好精神,明天我们一起去看孩子。”
我忍不住苦笑,要是他当初将这些话说了,我想我不会又疯又痴。我下意识地摆脱他的手,绕过他的身子,冲到客厅,道:“我这个人很好凑合,你要强留下来,我也管不着,你睡床,沙发归我。”
我抱了个抱枕作势躺下,沙发上有现成的毯子,被我顺手拉在身上。陈朔面露疑色地停在我跟前,我只看到他的半截裤子和一双淡蓝色的棉拖鞋。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抱起放在暖呼呼的床上,耳畔响起绵柔的嗓音:“好好坐月子,你身子弱,晚睡不好,乖乖听话。”于是我乖乖地躺进被窝,待大脑冷静,方察觉自己躺在一个热乎乎的怀抱,他面朝我侧身躺着,神态宁和,嘴角微微地翘着。
半夜,他发现醒着的我,搂我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捋了捋我的刘海。“怎么还不睡?”
“这是一场梦,我怕我睡着了再睁眼,我眼见的都是虚幻一场。”
“不会的。明早等你醒来,我就在你身边,夏,我不会再离开你和宝宝,也不会再让你们面临任何危险,今后,撑起家的重任交给我,你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