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七十七、消忆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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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你离开那个地方开始,坍塌就初现端倪,是有高智慧体在竭力维持平衡,大概在一周前,那个生命死了。”地灵坤缓缓地陈述事实,我却抖得筛糠一般,无法把控身体的平稳性,蓦地瘫跪在地上,百里越……死了?
    和我有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没有一点征兆。
    遥记当年,我忘了前尘,迷糊醒来,他束着一头白发,脊梁笔挺地站在我面前,暮声威严:“半夏,你醒了?”
    我摸着自己的衣物,不知自己是谁,惶恐不安地坐在床上,眼泪吧嗒吧嗒,他换了一种语气,慈爱地对我说:“你是我在一片半夏从中带回来的,满身的伤,我花了很久的功夫将你医治好,从今天起,你就叫半夏,是我的徒儿。”
    他直言我的身体里有一种病,需要长期服药,为了足够的药材,他带我漫山遍野的认草药,挖草药,有时候,有些药材还需要栽植,冰火莲就是这么任性的物种,因它生在极寒的冰缝,又有战斗力爆表的黑豸守护,所以为了方便采摘,他利用我的长刀挖了一座冰屋,将得手的冰火莲移植其中,待到成熟的日子,便来取用,很多时候会出现短缺的情况,那会就要冒险与黑豸斗智斗勇。
    一师一徒每天过着重复的日子,若是遇到受伤的动物,便前去搭救一番,处理伤口,那些动物修炼日久,为表示感谢,时常将自己的食物放在门前,于是早上开门前,我们经常会发现一些死的老鼠,虫子,亦或是大一点的兔子,当然也有果实种子类的,数不胜数。百里越喜欢将那些食物放回自然,会有挨饿的动物前去吞吃。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心善的老头,那时我认不出那副形容便是老去的百里越。
    上天喜欢垂怜善良的人,为什么要急急地带走他?归心似箭的我一直盼着早日见到他的人,我想告诉他,我再也不任性地离开,我想吃他做的清淡的饭菜,想喝他熬的药,想念采药的日子,也向跟他分享我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长年累月的相处,师徒的关系早已深植于心,我想了许多遍,等我见到他的时候甜甜地叫一声师父。
    再无可能。
    悲伤逆流成河的我当机立断,准备抛下大部队加快步伐进山,百里越死了,连个为他收尸的人都没有,这才是世上最凄凉的事,我难以想象他一个人垂垂老矣躺在病榻上不肯合眼的样子,他弥留之际,一定幻想我能及时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再看上一眼吧?不行,我要早点回去,好好地将他安葬,这是他陪了我那么多年我惟一能给的回报……
    我不相信他所谓的坍塌,不可能这么巧,不会的……
    匆匆别了地灵坤,我悄悄地从队伍中拿了两盒压缩饼干,避过众人的耳目,准备溜之大吉,再看一眼百里越是我眼下惟一的信念,与队伍拉开不到百米之距,陈朔挡了我的去路,几分钟内,所有人都到齐。
    “半夏,你不得擅自离队,这样很危险。”陈朔淡淡地站着,面目死板,他的意思很明白,禁止我丢下大部队。
    “陈朔,我要的条件你没答应,所以我答应的事情也不做数。事实上,我只是蹭了你们的车顺道而来,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立刻返回,你休想拦我。”我自认为没有多拿他们的食物,出发前我们的意见严重分歧,离队其实是我的自由,我无心与他周旋,两手攥着饼干,情绪十分不稳定。
    “你要走可以,食物留下。”有人失笑,大概这样的要求太过于滑稽。
    我稍稍权衡了一下,唐辣辣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刚才有些失策,现下的情况只能强行消了他的记忆,等了完这件事,我不会再在路上耽搁时间。便转身寻找唐辣辣。“陈彦,我要走了,谢谢你的一路陪伴,如果有来生,让我主动爱你。陈彦,好好爱自己,好好爱。”踮脚亲他的刹那,繁复的咒语如开闸的洪水迅速生效,那些熟悉的或难忘的曾经由清晰变模糊,眨眼之间,我的身影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殆尽。望着过眼的美好,我差点中途中断,那些恩爱的温暖的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得我只想活在他的记忆里,有那么一瞬,羡慕他心里的半夏,未经雕琢的女子喜欢将傻里傻气的笑容挂在脸上。
    那年的一句玩笑竟叫他当真了一辈子,人是种贪婪的动物,明明身边拥有最好的,却总是想要更好的。如果穿越时光,再回到从前,我再也不想着看世间的繁华,我的小木屋挺好。
    陈彦,对不起。一吻定诀别。
    消除记忆的术法是百里越年轻的时候教我的,那时我缠了他很久他才愿意示教,他让我一定要保密,天真烂漫的我出门就将这秘密法术传给了陈清浅,年代这门法术分两种,一种是封印,一种是永远删除,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能想起咒语已是极考验记忆的功底,更何况我记忆恢复不久,无法判断是否全部想起,暂时无法分清究竟是删除还是封印,不过不管是哪种,只要不是我亲自解开,这些记忆就永远无法打开,这也是冥王无法打开陈清浅前世的原因。
    “陈子宜,陈彦从此是你的了,等他醒来,他再也不会提及半夏亦或西泠与哼哼的事情,好好爱他。我有个朋友,他会护你们安全地走出这片林子,带他回去吧。”我说得有些吃力,但在众人面前,我掩饰得很好。
    陈子宜漂亮的眸子里闪过泪光,有喜有悲,这种感觉我早已经历过不知几回,现在我是再也不轻易表现,生死经历得多了,身心渐入麻木,一般的事情很难让我有所触动。
    要走的前一晚,忘川忧心忡忡地前来找我,他是个不多言的人,深谙主子的脾性,我没有像撵冥王那般不待见他,他跟我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冥王摆平了实验室的那伙人,所有的相关负责人都被他编者花样地折磨致死,也间接地帮了杭州的陈氏集团和员工,第二件事,是我在产科门口死了一回,冥王渡了半生的元气给我,救了我一命,他没在说别的,我懂,他是希望我不要恨冥王,毕竟他也为我做了许多,其实我只是当时气头上一通乱说罢了,我不恨他,他帮了我许多忙,我理应感谢他的,但是我们认识至今,我总对他有抱怨,我也不知道这股子劲从哪来的,一点都不怕他随时取了我的小命。
    “你要不要像他一样将我从脑子里删除?”我偏了偏头,戏谑地望着陈朔,他全程观望我的演示,弄不清我耍的花样,我伸手向他靠去,“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记得我,反正你不稀罕我,一直一直嫌弃我,我觉得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谁叫你对我没有一点儿美好的记忆呢?唔,不接吻也是可以施展法术的,你配合一下,几秒钟便好。”
    陈朔变了脸色,仓促后退,举止之间失了平衡,他绊上一根粗壮的树根,一头后栽了下去,变了声调:“你不准过来。”
    我停住,觉得他忒胆小了些,我可没想着消除他其他的记忆,事实上,帮他消除是我临时起意,他愿意就做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总之以后他们的生活里都不会有我的干扰,挺好,来了人间一趟,变成他人眼中可有可无的人,说不上是喜是悲。
    “哦,那我走了。”我远远地绕过他,继续往树林深处去。
    “半夏,你给我回来。”他沾了一身的泥土追了上来,在我一米之外,停了下来,目光死死地锁着我,仿佛他威严我便心生胆怯。
    我侧头想了想,觉得我的性格最近温吞了不少,许是感觉使然,这次离别,以后再无相见的可能。“陈朔,你我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大家各退一步,你走你的,我走……”
    猛地,我被人按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上堵了嘴,他狂暴地在我脸上啃了一通,继而下移,脖子没能幸免,在他的摧残下,出现一块块的红斑,何必呢?我背倚着树干,从前我只听说过门咚,墙咚,却实实在在地感受了一把树咚,并不幸福的感觉,如果是你喜欢的人强吻你是一种幸福,如果你不爱了的人总喜欢出其不意的强吻你,仿佛啃了一嘴屎。
    我数不清有几回,他用这样的伎俩一次次地俘获我的心,却又一次次地叫我伤心绝望,这种办法对付小女孩还可以,对付一个伤痕累累的伤情女人,太不厚道。
    感觉对于一具失去信仰的躯壳是种奢望,我直挺挺地站着,平静的心海翻不起一点波澜,如果没有风,水面拿什么创造波澜?
    “陈朔,你亲够了没有!我不想在此耗费时间。”肩上的头颅抖了一下,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移到我脸上,表情变化了几回,我无法辨别他的情绪,也没有甄别他心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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