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诺在浑浑噩噩中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从金色沙滩一直到巧克力蛋糕……
    从粉红色礼裙到沾着咖啡污渍的白色衬衫……
    从男人锋锐的棱角到脸颊的酒窝……
    跌宕起伏的梦境里总能听到男人低沉又磁性的嗓音，仿佛他就在自己咫尺从未离开，仿佛他从来都那么温柔，轻抚他的脸庞，哄他入睡，伴他身侧。
    可真正醒来之后，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布满皱纹的恐怖面孔。吓得汨诺“啊”的一声缩进被子里，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见到阎罗王。
    只是阎罗王的声音是个沙哑的女声，有些严厉有些奇怪，因为阎罗王叫他“少奶奶。”
    “少奶奶，您刚退热，这会儿还有些低烧，捂着头又得发热了。”
    汨诺露出两只眼睛，怔怔的看着眼前恐怖的‘阎罗王’，原来不是阎罗王，是孟婆。黑色的中式长褂，绣着方竹的纹路，盘扣很是讲究，汨诺只有在书上看到过。弱弱地问她：“婆婆，我死了吗？”
    “胡闹！”婆婆脸色一沉，强行把被子拉到下巴又在脖颈处掖了掖，瞧着汨诺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那双玻璃珠子似的黑眼睛镶着茫然。不禁笑了起来，冲着屋外说，“老欧，你这次倒是没夸张。咱们家少奶奶是生的漂亮。”
    少奶奶？谁？
    汨诺持续懵逼中。
    又进来一个爷爷，看上去慈祥多了，只是他身上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令汨诺有点怕。这让他想起了十五岁的那一年，那一整年他几乎都是在格领思疗养院度过的，漫长的治疗，浓烈的消毒水……
    他有些晃神，有些不知所措，于是挪嘴问：“请问，爷爷，婆婆是，谁？”
    有点凶的婆婆手中端着青花瓷碗，勺子搅拌着碗里的粥，缓缓的说：“老婆子我叫玛莎，你丈夫，也就是多野少爷是我带大的。这个老头是老欧，多家的医生，以后也是少奶奶的医生。”
    “……”汨诺目瞪口呆的，脑容量显然已经不够用，正飞速的消化着庞大的讯息量。
    玛莎浅笑着，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继续说：“至于少奶奶为什么会看到我们，那是因为少爷一大早就把老婆子我找过来说有人需要我照顾。老欧呢，是过来给少奶奶换药的。昨晚的事少奶奶都不记得了？”
    昨晚……
    汨诺努力回想昨晚，昨天他只记得一回到房间就昏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感觉到多野回来了。可是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病糊涂了产生了幻觉。他不想生日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过，索性就赖着性子对着幻觉中的多野撒娇，至少希望在梦里多野能陪陪他。
    莫非……那不是他的幻觉……
    多野真的回来了。
    昨天是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再看看自己过长的袖子……这是多野的衣服？
    汨诺想到此，眼里腾起羞涩。随即想起什么，咋咋呼呼的抓着玛莎的袖子急问：“婆婆，这是哪里？”
    “烧糊涂了？这当然是少爷的卧室。”玛莎确认粥的温度刚好，舀了一勺送到汨诺嘴边，“少奶奶叫我玛莎就好，少爷也是这么叫的。”
    “玛莎……”汨诺乖乖的张嘴吃了一口粥，居然是甜的，不再是无味的白粥，汨诺感动的想哭。又吃了一口，含含糊糊的又问，“少奶奶，是，是说我吗？”
    “这傻孩子，不是你难道还是我。”玛莎笑得脸上皱褶都生动了起来。连同老欧都笑了起来。
    这下汨诺更恍惚起来，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平行空间。否则他怎么感觉自己到了天堂。睡在多野的卧房，眼前是多野身边最亲的人，他们叫自己少奶奶，还有好喝的粥……
    汨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愣愣的张了张嘴：“我是不是发烧了？……”
    “是，少奶奶是发烧了。”这次轮到老欧说话。他摆弄着手上的吊瓶，等着玛莎喂完食再挂点滴。
    昨晚他回去还一度担心少爷会处理不好，结果今天过来检查伤口，竟然没有预料中的淤青。
    说到少爷，那小人儿就开口问了：“Will，Wiliiam呢？”
    玛莎听到汨诺的称呼，笑了笑，又舀了一勺粥喂到他嘴边：“在隔壁房间补觉呢。昨晚少爷一直照顾少奶奶直到今天天亮。”
    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经意间的体贴。
    最怕的是快要放弃的时候又萌生了希望。
    羞怯和感动悄然的漫上眼帘，开出朵朵桃花，其中两朵绽放在双颊上，另一朵开在心口。感觉到自己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烫，汨诺微微垂眸，搅着手指，语气里有些不安：“我，又给William添麻烦了吗？”
    “当然没有。照顾少奶奶本来就是少爷的责任。何况你们现在是夫妻，哪来的添麻烦之说。”
    玛莎回想起今早接到多野的电话叫她去公寓亲自照顾一个人，她就猜到一定是汨诺。
    两人结婚回国已经一个礼拜，却迟迟不见多野把人带回老宅，玛莎料到多野的心思，想着哪日亲自过来看看，没想竟是这么快。
    听老欧说了汨诺的情况，玛莎本想见到了多野后就好好的给他一顿斥责，今早到公寓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他头发支着，下巴泛着青渣，双眼赤红的疲态。
    玛莎又恼又无奈：“少爷到底是在折磨少奶奶呢，还是折磨自己。”
    “玛莎，你只管照顾好他就是了。”多野扔下这句话就进了客房。
    自小看着多野长大，玛莎太了解他。多野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野性狂傲，就像孤鹰翱翔苍穹，却很难停驻。他的心坚韧而冷酷，仿佛被混泥土包裹的厚厚实实，可又游离在繁华风月之中。玛莎听过多野交往过的各类女友，大都不长久，他几乎也从不提起。
    直到上个月，突然传来zero和幕夏联姻的消息，老宅简直炸开了锅。他们以为一辈子也不可能迎来的少奶奶，居然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玛莎脚趾头都能想到多野当下的抗拒。
    且不说这种方式，对方居然还是个男人。玛莎不明白老爷和夫人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直到他今天见到汨诺本人。
    她想，或许，这孩子真有让流水为落花停留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