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日头下，坚持下来的人像风干的雕像定在偌大的训练场上，姬严叫停后都不见有人动一下，教官们连忙上前把人一个一个扶着放在地上替他们“按摩”，顿时，哀嚎声四起。
    结果显而易见，五人淘汰，没有任何送别仪式，直接送出基地，返回原部队。
    送他们回去的车停在训练场边，五名士兵站成一排，一个人走到姬严跟前，道：“教官，能再给我们五分钟吗？”
    姬严点头，“快点。”
    国旗下，军旗下，五名士兵抬头仰望，默默摘下头盔，整齐划一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久久不放下。
    留下的人静静地看着，这种事每天都会发生，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走的人越来越多，会发现内心的沉重也与日俱增。
    不管是走的还是留下来的，短短几天，他们再也不是来的时候那样白白净净了，他们的眼神不再茫然，姿态不再轻浮，连说话都规矩了不少，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们建立了战友情谊，有人离开，他们会惋惜，会不舍，可更多的还是祝福。
    军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么简单，同吃同睡，哪怕一天，一个小时，那也是战友。五名士兵转身向所有人敬礼，一个军礼，一个十分庄重的军礼，然后转身走了，一瘸一拐，背却比任何时候挺得都直。
    留下的人中，有人眼中闪动着泪花，站在同样的位置，他们感同身受，没有人想走，这跟尊严无关，跟抱负无关，跟民族大义、国家安危无关。
    他们只为了对得起军人这个称谓，为了顶天立地、无愧于心，纵然在训练中累得爬不起来，可只要还撑得住，就不能趴下！
    唰！所有人向他们回礼，尽管谁都没说一句话，可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悲壮的味道，遗憾、哀伤、不舍、疼痛、祝福……无数情绪掺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悲婉的乐章。兄弟们，走好！
    送走淘汰者，训练还要继续，凌峰既然出现在了训练场，就是打定主意没准备放过他们。
    “都给我把眼泪收起来！你们可以流汗，可以流血，就是别他妈给我流眼泪！他们不需要你们的同情，他们是军人！军人，就要敢于承认失败！军人，就要坦然面对挫折！更要学聪明一点！如果你们真是聪明人，就应该和他们一起离开！而不是傻乎乎地留在这里受苦！”
    凌峰的话让大家对他恐惧的同时也对他产生了憎恶，甚至愤恨，就像多年前姬严他们对教官的那样。
    凌峰无视他们的憎恨，他当了这么多年教官，哪一届不是人人恨他入骨？可这就是他需要的，他就是要让他们恨他。恨教官，恨每一项体能训练，恨每一次紧急集合，恨穿衣服都抬不起胳膊，恨睡觉不能平躺，恨吃饭拿不住筷子，恨来到这个不是人待的地方，只有这股恨意才能让他们坚持，让他们不断地挖掘自身潜能，让他们对自己感到吃惊甚至害怕。
    “有没有要退出的？车还没走远，现在站出来还赶得上。”凌峰漫不经心道，出口的话慵懒至极。
    训练场上除了呼呼的风声，没有人说话。
    “姬严，天黑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人站着！否则，今晚你们六个教官取消晚饭！”凌峰很是随便地吐出一句话，转身走了。
    “……”六个教官唇角同时抽了抽。
    走了两步，凌峰又回过头来，准确地定在高景烨的方向，高景烨被他看得一愣，七月的天里瞬间手脚冰冷，那种感觉就像被子弹瞄准眉心时一枪致命的犀利和尖锐。
    “六十六号，训练结束后到指挥室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凌峰转身离去，高景烨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大脑飞速运转着。凌峰怎么会突然找他？难道姓曲的把他抽烟的事捅给他了？还是他在凌峰面前搬弄他什么是非了？
    高景烨烦躁不已，他忘不了凌峰最后看他的那一眼，那种浑身如坠冰窖的感觉。他把视线射向曲奇，那个混蛋，居然出尔反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混蛋！
    曲奇对凌峰突然找上高景烨感到莫名其妙，他下意识朝高景烨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小子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