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都城 第九章:雍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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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马车缓缓停稳。
王府管家在车外缓声禀报,王府安排来迎接的轿子早早在城门内候着了,这一行车马行李众多,恐进城盘查繁琐,便请顾长安随王府轿子先行一步——沁玉隔着帘子应了,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又回过身来扶顾长安。
顾长安正要撩开衣摆的手微微一顿,才恍然似的,嘴角抑郁的轻抿了下,才顺着沁玉的搀扶,慢悠悠的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顾长安留下粉嫣、绿浓安置行装,仅带了沁玉,换了王府的轿子先行。
轿子进了王府,过了影壁方落下。
沁玉掀开帘子搀着顾长安下了轿子,当即有几个衣着不俗的俏丽的丫头迎了上来,给顾长安打了丝绢伞遮阳,旁边几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在软轿旁垂手静候。
顾长安抬眸,便望入一双温润含笑的眸子,那人素色长袍外罩雪貂毛大氅,虽已入春,却裹得严严实实,如渡寒冬,身姿修长,脸颊瘦削,唇色也带着不健康的微白,看向顾长安,原本便隐含笑意的眸光更显得温柔如水:“久儿,舟车劳顿,可倦了?”
这男子正是顾长安二舅父家的幼子,也是朝中最得圣宠的御使大夫,张天青。
张天青自幼聪明太过又性情狡黠,而顾长安外祖家则是实实在在的书香世家,文人重气节,张天青这样的性情注定得不到父辈们的喜爱,常遭斥责,张天青性子又强,越是训斥、他性子就越显叛逆——顾巽得知此事,唯恐明珠蒙尘,便将张天青接到膝下教养,与顾长安虽是表亲,却一处长大,情同亲生。
“表哥!”顾长安惊呼一声,不顾旁人在场,扑进了男子怀里。
“咳咳。”张天青清咳了两声,微微退开了些许:“疯丫头!七年了,再过半年你就及笄,到了许人的年纪了——怎还是这般胡闹。”说完,又满是忧色与怀念的打量了顾长安许久,才终是叹道:“怎的瘦弱至此?”
“还说我——表哥才是,不过几年不见,表哥怎的病弱如斯?”
说完,不禁相视一笑,眸光中皆带着无法言说的调侃与自嘲。
张天青又掩唇咳了两声,知道此事不是叙旧之时,便忙转了话题:“王妃和大长公主都在南花厅用茶,快进去吧。”
“表哥怎么在此?”
张天青缓缓一笑,眸光柔的像是泛出水来:“来接你。明日就是大长公主的寿宴,我提前过来了,歇在客院,等会儿见过大长公主,派人来传一声,我带你出去逛逛。”
顾长安这才笑了,点了点头。
正要上软轿,刺眼的反光一闪而过,顾长安眼角瞟到从王府院内走出的脂红的身影上。张扬的色彩、繁丽的绣工刺得顾长安眼皮一抽——虽未蒙面,但是这般张扬浮夸,毋庸置疑,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北越第一纨绔子弟,雍亲王燕璿是也。
无奈,只得垂眸停步,安分行礼:“臣女见过雍王殿下。”
许久不见回应,顾长安蹙了蹙眉,直到玄色镶金丝的靴子、朱红绣金龙的华贵锦袍闯进了视线,还是不见雍王殿下发话免礼,她眨了眨眼,也只得以行礼的姿势半倾着身子。
“抬起头来。”
雍王终于开口,却不是‘免礼’,而是抬起头来?
顾长安顺从的半抬起头,视线低垂,只以余光扫了下大概样貌,瞬间,仿若雷击,定在了当场。
雍王紫金冠上硕大的东珠闪闪夺人,发辫佐以碧玺珠玉,朱红底色的深衣以金线绣着大片的四爪游龙,行动间光芒万丈、栩栩如生,似随时要挣脱衣料的束缚,翱翔于九天之外,若是旁人,恐怕早已被这衣饰夺了颜色,于雍王却不,他无意中散发出的慵懒、邪佞,甚至于狂肆的气质,生生压制住这一份浮华,将这一身俗物穿出勾魂摄魄的气度来。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眼前这衣饰浮夸、奢靡的雍王殿下,竟与昨日骑马时同她错身而过的那名青衫男子一般模样?
那个和她前世情郎有着相似面孔之人?
顾长安呆愣当场,雍王却笑了,柔柔的,带着几丝邪佞的慵懒:“在想什么?”
“扒——”扒下你这身皮!顾长安下意识的想这么回。
不管是昨日错身而过的男子,还是她梦中之人,皆是一身雪青长衫,清逸俊朗有如神祇,何曾想到这人也会有如此奢靡的装扮?奢到极致,如妖似魔。
幸而只说了一个字便猛地回过神来,顾长安及时住了口,缓了口气,刚想圆回,便听到雍王殿下的轻笑声。
“八?八什么?莫不是顾小姐想要扒了本王不成?如此想来……扒了本王的人,还真不少呢……就是不知道顾小姐扒了本王,想要何如?”雍王笑容更甚,眸光中暗潮涌动,语调轻缓悠扬,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慵懒与暧昧。
顾长安随着父亲外出多年,岂会不懂他言外之意?
不过到底是自己失言在先,顾长安压下心中的不虞,重新挂上浅笑:“王爷说笑了,臣女不过想说——把这身衣服穿的出如此的风华,世上恐怕也非王爷莫属了!”
这话,似是恭维,却怎么听怎么让人别扭——
雍王殿下岂会听不出?都城暗中嘲笑他衣着的人多了去了,但是敢当面如此暗讽的,还真不多见。
雍王忍不住起了几分兴致,挑眉笑道:“看来,顾小姐是喜欢本王这身衣服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爷衣饰华贵富丽,臣女相信无人会不喜欢。”
其实,顾长安的心底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人?
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自从纪崖将血痣点在她眉心的那一日,她可以清晰地记住所有细节,想忘也忘不掉。她仔细的观察了许久,纵使双生子,仔细观察也能发现两人的不同之处,而这个人——无论身高、体形还是外貌、五官,皆与昨日的青衫男子无一丝差别。
只这姿态与语气——
顾长安轻叹,纵使知道这两人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她也实在无法将这两人划上等号。
“当真喜欢?”雍王又问了一遍,语气却隐含着无法言明的调侃与戏谑。
沁玉暗中靠近,轻掐了一把顾长安的掌心。
顾长安心中一惊,猛地察觉,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
不自觉的,顾长安抬眸,求助似的望向张天青。
张天青抿唇一笑,拱了拱手:“咳……王爷见笑了。小妹自幼养于城外,又因姑丈常年在外经商,为便宜行事,小妹平日也多做男子装扮,日子久了,性子也难免顽劣了些……咳咳……”说着,故作气恼的睐了顾长安一眼,轻斥:“胡闹!纵是你年龄尚小,并未及笄,但到底也是个丫头,男子的衣饰也是能轻易品评的?”
虽是斥责,却也暗中帮顾长安点明了她平日常多男子装扮,又未过及笄,并不谙男女之事,今日之事也不过是小儿心性,不值得深思。
顾长安这时才猛然想起。
北越国风气相对开放,未婚女子在有侍女、友伴的陪同下也是允许外出游玩一二的,而途中若遇到心仪之人,委婉些的,会故做无意的将香囊弃在男子附近,以做示好,而有些热情泼辣的,则会暗语讨要心上人的随身小物,男子若是给出,便等于应下,不论是妻是妾,总要把女子娶回家中的。
她常年游走于列国,又多以男子装扮示人,一时之间竟也真忘了这北越女子的习俗!
顾长安正思索着该如何应对,就听到雍王慢悠悠的笑道:“无妨,本王就喜欢性子直率之人。”
话语间,不等顾长安反应,便抬手将脂红的外袍脱下,搭上顾长安的肩膀:“难得顾小姐喜欢,就留着吧。”
雍王衣服虽浮夸、颜色虽扎眼,但是敞襟款式的外袍到底不适合绣上大片的金龙,所以也只是在衣襟和边角用金线勾满了祥云的图锦,虽奢华,但是并不代表身份。
温暖夹带着熟悉的气息瞬间袭来,顾长安身子一僵,沉埋的记忆同现实混合——
大书柜旁的躺椅上,青衫温雅的男子取下外袍,轻覆在她的膝头——同样的温度,同样的气息。
顾长安猛地一阵心悸,下意识挥手,那刚刚搭在她肩头的大袍便直直落到地上,沾了尘埃。
雍王眸光一紧,反射出冷意:“看来,顾小姐这会儿是又瞧不上本王的衣服了?”
顾长安压制住心慌,浅笑:“王爷厚爱,臣女一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罢了。”说着,看向沁玉:“姐姐,快把衣服收好,回去我们供起来。”
供起来?难不成还要每日焚香祷告?
当是在立衣冠冢么?!
雍王神色更冷了几分,笑容却越加灿烂:“看到顾小姐如此喜爱,本王很是欣慰。供起来就免了,衣服到底是穿的,待明日,顾小姐记得带着衣服过来本王的府中,本王府中裁缝的手艺极好,让他改小了,顾小姐日日穿在身上,也算是对得起本王了!”
瞬间,顾长安彻底的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