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赫连浔有些不好接话，电脑旁边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照片里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拿着钓鱼竿，勾肩搭背的嬉笑着，赫连浔拿起照片看了许久：“你，和杨舟？”
    “嗯，那是十七岁的时候我和我哥去钓鱼时的照片，我和他的合影不到十张，自从他去了猎风后，别说合影，就是拍照都很少，说是害怕报复，少留点影像资料，对我和家里人都好。”
    赫连浔摸摸有些变色的镜框：“我认识杨舟的时候他就很不喜欢拍照，我总是逗他说给他拍一张，他总是会拉着脸把我训一顿，说我不知道规矩，问我还想不想要命。他是我最好的兄弟。”
    杨川嘴角微挑：“我手头仅有的一张照片，是他刚去猎风，站在门口拍的那张，我时常在想，猎风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挑中他？那是龙潭虎穴，为什么要一个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去做卧底，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只是一笔带过。”
    “没有一笔带过，所里是为了他名声着想有些事情才没有说，可所有人都清楚他的功劳最大。”
    “我知道，所里给了家里很多钱，人都死了，名誉和钱财，有没有都一样。所里有所里的难处，小义总要服从大义。当年我妈知道我哥死的消息，当即哭晕在地上，那么长时间没有任何联系，突然一下被告知人没了，天都快塌了。”
    “对不起！”
    “用不着道歉，我知道当时我哥已经沾了违禁品，对于他而言死反而是种解脱，你成全了他，他从小就喜欢玩探员抓小偷的游戏，每次抢着当探员，我不知道当时他沾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他还在，我也一定会问问，值不值？为了一个任务，抛弃嫂子，孩子，父母，朋友，这种牺牲是不是真的值得？他早早走了，把我们留下，想他的时候只能看他的照片，就是想听听他的声，都是一种奢侈。赫连，你们两个人一起去执行任务，为什么就我哥那么傻？”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赫连浔不知还能说什么，这乏力的三个字在那次任务之后他不知道说了多少次，说的他麻木又疲惫。
    “我没怪你，只是觉得我哥真傻，这世上的坏人怎么能抓得完？这世上的脏东西又怎么禁的干净？总是有人铤而走险，这世上又不止他一个探员。”
    “我们当初当探员就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就算这世上的脏东西禁不干净，坏人抓不完，但多抓一个就少一些人被祸害。你没见过那些沉浸在违禁品的人，杨舟和我说过，他每次想起那些被此物祸害的人，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他们犯瘾时的那种惨状见一次就不会忘。”
    “那你为什么最后去当了刑警？你要留在特遣科少说也是大队长了吧？”
    “为死者伸冤，还枉死的人一个公道和抓白贩是一样的，刑侦科也好，特遣科也好，归根到底没什么区别。”
    杨川沉默片刻：“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哥，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进特遣科？”
    “不会！”
    杨川嘴角的笑意变得有些奇怪，低头捋了捋额前的头发：“你邮箱是多少，我把瑶望的照片给你发过去。”
    “邮箱是……”
    “杨川，你搞什么呢，半天不开门？”
    杨川对赫连浔尴尬一笑，嘴角的笑意勉强向上扬了几分，匆忙赶到客厅。
    “你搞什么呢？在家不开门，还让我自己掏钥匙，我……你怎么在这？”正在接开水的郎济宁看见从书房出来的赫连浔，当即变了脸：“你他妈来着干什么？”
    赫连浔也十分意外郎济宁会在杨川家，在他印象里，这两人平时不怎么说话，可现在，好像自己判断失误了。
    “我是杨川的朋友，他请我来这。”
    郎济宁快速看了杨川一眼，喝了一口水：“你今天可没说他要来。”
    杨川拿过桌上的苹果换上笑意递到他手中：“我昨天就和你今天别来，你们两关系不好，我夹在中间，太难做。”
    “我路过你家楼下，见灯亮着就上来了，赫连，重回特遣科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生涩？我听说你最近可是让权队骂的够呛，你可年年都是咱们所的优秀探员，但最近的任务，可办的不漂亮，你可是咱们刑侦科的脸面，就是去了特遣科，那也得撑着。”
    他和郎济宁是多年的死对头，这一见面，他要是不冷潮热讽自己几句，都觉得尴尬。
    “刑侦科的脸不是我一人撑的，你的四组也是刑侦科的人，言谈举止也代表这我们刑侦科！”
    郎济宁摇摇食指：“不对，不是我们，你现在是特遣科的人！任务失败去的特遣科，要是当时权队把你的任务交给我，说不定结果就不一样，你现在还在刑侦科待着。”
    “这世上没有如果！”
    “是啊，所以我也没有机会。”
    “郎济宁，你能不能少说几句？”
    郎济宁将桌上的花生往嘴中一丢：“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走！赫连浔，别忘了，你随时记得，你是刑侦科一组组长，肩上的担子重着呢！别在把任务搞糟，丢人！”
    “碰”随着关门的巨响，杨川将桌上的花生壳丢到垃圾桶里：“郎济宁这个人，因为你是他的死对头，对你的态度很恶劣，我说过他，但他从来不听，其实他这人还是不错。”
    “我知道，除了和我们一队的关系糟糕，他们在局里的口碑还是不多，郎济宁是个很有能力的人。”
    杨川紧缩的眉头突然松了下来：“我就知道，你这人，从来不记仇。”
    “你这屋，经常请保姆打扫吗？”
    “没有，请保姆太麻烦。”
    从进屋的时候赫连浔就注意到，这屋很干净，桌上的水果零食，还有拖鞋，水杯都是经常有人使用的状态。
    “你前段时间去了别的别的地方，这边刚成立的分公司应该走上正轨了吧？”
    “还行，我走的时候还可以，前段时间回来一看，又懒了，这段时间都在公司熬着，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你和郎济宁……”赫连浔不傻，这屋没请保姆还能这么干净，垃圾桶里有半框垃圾，郎济宁有这屋的钥匙不说，一进来就从饮水机下面拿杯子，仿佛是自己家一般轻车熟路。可平时杨川到所里，只找自己。和郎济宁也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的感情。
    杨川拿起郎济宁没喝完的水杯，淡了一口水，一直保持谦和微笑的脸上有些慌乱：“别问那么多，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吧！”
    赫连浔没有再问，看着不停拿着郎济宁杯子喝水的人，不由沉了沉心思，该不会……可是，可能吗？
    屋中的人一走，刚才还促不安的杨川立刻恢复如常，端起手中的这只陶瓷杯反复打量片刻，擦了擦双唇，直接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