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回:管他寒山寺的钟,还是江水的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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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萍踪觉得自己已经闹腾了很久,以为出来会别有洞天,从水中冒出头,却看周围还是黑洞洞。
    “又有人出来了,看看是不是宗主。”
    阮清风本还在心在另外几个矿洞中的手下,只见有人亮了火折子,一抬头,看见了自己人,然后自己人身边还有那个顶着寸头的和尚。
    阮清风被自己人从水中拉起,铁萍踪被何尚从水中拉起,阮清风数了数自己人,一个不少,铁萍踪再看周围矿工,问了句‘都在吗’,矿工们一个都不搭话,他们全都吓坏了,再看那个洞,已经成了一口红色的井。
    “哎,这些矿石算是废了,我也算是废了,要杀要剐,悉听大人尊便,但是洒家一人做事一人当,与我的兄弟无关,大人要抓,抓我便是。”
    阮清风不知何时取出了一根绳索,递在铁萍踪面前。
    铁萍踪刚想接过绳索,却见何尚又悠悠走来,将绳索拿在了自己手上。
    “你是什么意思?”
    铁萍踪看着何尚些许不满,而何尚却侃侃而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所谓自古江湖不问朝廷之事,朝廷也不过问江湖纷争,狗官们自有狗官的主来收,这些个家伙虽犯了江湖规矩,不过好在还能悬崖勒马,铁大人,你即身为朝廷人,就放他们一马,这江湖上,自会有江湖的规矩收拾他们。”
    铁萍踪挑着眉毛看着这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寸头男,阮清风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若是真像大师说的还有什么江湖规矩,我等还会受雇于那些狗官做甚!”
    何尚转头又看着阮清风:“哎,施主错了,规矩不出来,不代表规矩不在,你等日后还得小心,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倒时你别说笑,哭都哭不出来。”何尚又转头看着铁萍踪:“铁施主,你就算不给何尚我一个面子,也当结个善缘,佛曰众生皆有佛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和尚说完,铁萍踪只见阮清风一干人等全部盯着自己,火折子的光在他们眼中都贼亮贼亮。
    “江湖不净,则不静,若是尔等能自净,我给何尚一个面子无妨,你等要走便是,若是再滋生事端,莫说我,其他的锦衣卫见了,也定不会放过你。”
    阮清风一脸感激,立带众兄弟跪倒铁萍踪面前,拱手相谢,完后,他带领众兄弟一路向东,准备翻出兰渚山。
    何尚看后大喜,一口一句阿弥陀佛。
    “那我们这么办?”
    阮清风虽带走了二十余名手下,却留下了三十多名矿工,他们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自由,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铁萍踪只说要他们赶紧回家,能躲的躲,县官盗挖矿藏中饱私囊之事,定会由朝廷处置。
    矿工们相视许久,终于有人扔了一把铁铲在地上,不到片刻,所有人都散了。
    “哎?事情了了,你也赶紧的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吧!”
    铁萍踪看着何尚说。
    何尚反而又对着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此时皆因山阴县令而起,你既说了朝廷会收拾这帮家伙,何尚我也想看看你是怎么收拾这帮家伙的。”
    铁萍踪觉得这何尚甚是有趣,他叉着腰歪着头,语气戏谑:“好啊,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跟上我啦?”
    铁萍踪走在前,何尚跟在后,铁萍踪时不时向后望望何尚是否跟上,何尚见他回头也在月下展出一笑。
    他的笑是漫漫星辰如花的绽放。
    铁萍踪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这家伙能跟上自己,纵身一跃,速度更加快了。
    他们先去了县衙。
    铁萍踪飞檐走壁,在县衙大堂屋顶,舍吏,后院以及监狱等地徘徊不定,何尚则帮他把着风。
    铁萍踪找到县令老爷的寝屋,将耳朵贴在窗前听了许久,没有动静。
    他想冯仁与陈葵必是先行回到了客栈,于是又带着何尚折回了客栈内。
    在客栈楼下看着冯仁与陈葵的房,灯亮着,他们已经回来了。
    而铁萍踪带着何尚飞至窗前时,灯又灭了。
    “谁?”冯仁与陈葵警觉的问,随后他们抽出了刀。
    “是我。”铁萍踪回到。
    “原来是大人。”
    黑暗中铁萍踪听见两人赶忙穿衣服的声音,片刻后,他们燃了灯。
    冯仁拱手:“大人,属下刚才正想去兰渚山找你。”他又看看何尚:“大人,这位是……”
    铁萍踪与何尚都暗着脸沉默了须臾,铁萍踪才告诉他们这位是方才在矿洞中结识的朋友。
    之后铁萍踪将自己在矿洞中发生的一切给冯仁与陈葵说了一遭,但他只说干掉了洞里的高手,没说放走阮清风的事,洞中高手是谁,两人根本不知道。
    冯仁陈葵也说了他们缉查的结果:
    县令余衷携县丞及主簿骆颖联合周边地痞盗挖矿藏,并越法掳来镇民逼迫其挖矿有五年之久。
    两人在县衙一阵,已将余衷以往账目偷出来两册,以当罪证。
    因事关机要,铁萍踪将何尚赶回自己房内,又回到冯仁与陈葵房中翻阅那两本蓝皮,验证物证。
    他再想想人证也该有了,于是提笔书信一封给汪直,并交由冯仁与陈葵两人,要他们火速回京告知提督大人。
    “那大人你不与我们一起回去么?”
    冯仁陈葵问。
    铁萍踪摆摆手:“我还有其他事,迟一些回去,这个你们也给提督大人说一声,他肯定知道。”
    冯仁陈葵对视,然后向铁萍踪点点头。
    回到自己房中,铁萍踪燃了灯,发现何尚正在地板上,赤裸上身,在桌上跏跌而坐,竟像是入定的活佛。
    他胸前一块莹润的黑玉,也亮得剔透。
    须臾,铁萍踪才听到从何尚鼻子出来的呼吸声,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他拿着自己包袱,从中拿出了干净的袍子,将自己一身湿衣换下,又解开头发,瞬间只感头发湿乎乎的贴在自己身上。
    “阿弥陀佛!”
    铁萍踪刚从包袱中取出一件裤子,却听耳旁传来何尚声音,手上裤子一下掉在地板上。
    “铁施主,若是你有干净的衣裳,也舍我一件,这外面来了倒春的寒,这湿衣着身不好受啊。”
    铁萍踪淡然一笑,将手上一套穿着还算宽大的衣服扔给了这个比自己还要强壮些的家伙,随后还有一条宽大的裤子。
    “我以为你们出家人都比较能吃苦,没想到一件湿衣就让你受不了了。”
    何尚接过衣服,从桌子上跳下来,一边换一边又告知铁萍踪:“何尚我已经还俗了,俗人怕的东西,何尚我也应该怕。”
    铁萍踪将衣襟整理好,又道:“你既已经还俗了,不是张口一个和尚,就是闭口一个和尚,要不然就是一句阿弥陀佛,你顶上只长了那么丁点毛,谁还会想到你还俗了?”
    何尚又道:“何尚曾是和尚,说话当如此也无妨,如此也好让他人知道,何尚我曾经做过和尚修过佛。”
    何尚穿好了衣裳,如铁萍踪当初穿着卢谦时的衣服一样,短了一截。
    铁萍踪有些累了,倒在床上,随口道:“你如果累了,到我床上睡了也无妨。”
    他话刚说完,只听一阵脚步,何尚已走到床边在他床沿处坐下,又拉着他的手让他坐起来。
    “你这是何意?”铁萍踪不解,一脸的倦意。
    何尚则一脸的认真:“你头上毛多且湿,如此睡会头痛,待我与你弄干些。”
    他取了盆边一条巾帕,轻轻在铁萍踪头上擦拭一番,又拿着镜前的梳子帮他轻轻梳理一番,随后铁萍踪的头发在他手中抖动两下,全干了。
    “多谢……”
    铁萍踪侧身睡着,他与何尚背靠背,这般躺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客栈还没开店,老板娘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开门一看惊了,居然是自己失散三年的相公。
    何尚从窗外去了客栈外面,铁萍踪三人在客栈结了账,最后在客栈门口分道扬镳。
    就在铁萍踪准备牵马回驿站时,何尚的声影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怎么不去云游?”
    “两个人云游比一个人云游有意思。”
    “但是我不是云游。”
    “这无妨,你办你的事,我游我的道,我不妨碍你,只与你一路。”
    铁萍踪不讨厌何尚,倒觉得这家伙十分有趣,路上若有他,也好有个伴。
    况且这家伙真真儿一点不麻烦。
    “那好,你就与我游一趟苏州,我带你见识下那边烟雨后的流霞,还有落水的花。”
    何尚笑颜,恭敬合掌。
    马上的换了鞍,何尚坐在铁萍踪身后,抱着铁萍踪的腰,一路朝驿站走去,顺便还来了句钱塘春行:
    “最爱东湖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还了马,他们乘车去往苏州的路上,一路上和尚唱起了小调。
    “你这人真奇怪,既然还俗了就该回家,却还出来东游西荡。”
    马车摇晃,车厢内两排座,中间一条过道,两人对坐一边。
    和尚笑笑:“铁施主不也是没回家?”
    “我是没有家所以不回,而你是有家也不回。”
    “有人才有家。”和尚笑笑不再多言,他只道当日从姑苏城出来,如今又再回姑苏,他与姑苏还是缘分未尽,只觉自己又要再枫桥夜泊。
    枫桥夜泊有何不好,尤在深秋,遥望红透的枫,再听满山乌啼,又看白透的霜,再执良人纤手,管他寒山寺的钟,还是江水的寒,只枕着江边渔火,互解着彼此的愁思。
    只现正值阳春三月与二月之中:成化十三年润二月。
    那张懿孙的诗,铁萍踪也甚是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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