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在下姓铁,本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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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成化十二年腊月二九。
卢谦牵着马朝身后一望,已是桃树冻出嫩芽,梨树结出新叶,溪流击了寒冰,东风破了湿寒。
一年前卢谦替父一路行至江州探望病重姑父,顺便游山玩水,如今回乡途径南昌梅岭,花了一日翻过山头已是夕阳西下。
他抬头见天色已暗,又望前方山脚处一座破庙。
四下已无人家,走过山道又不知几时,便打算在山脚破庙暂住一宿。
于是他牵着马走进庙堂,却见一团耀眼火光,仔细一看,那原是一火堆,再看火堆旁,竟睡着一名陌生男子。
火光蔓延散出一股酒香扑鼻而来。
卢谦生性好奇,他将马在庙门前拴好,另又给它吃了些草,随后攧手攧脚走进那个男子跟前。
他见此人一身粗衣,身长约八尺,身形康健,应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虽是睡着却又气度不凡,手上还紧紧握着把铁剑,看样子就是世人所说的江湖侠客,只是至今侠客已不多见,锦衣卫倒遍地都是。
再仔细一看,此男子睡颜又煞是好看,年纪应与自己相仿,于是卢谦一不留神竟看出了神,而恰在此时男子也睁了眼。
“你是何人,看我做什么?”
卢谦天生胆小,见男子睁眼,早已吓红了脸坐在一旁,也不知作何解释。
“你这又怕什么,我又不是山神妖怪,不过在此借宿一宿。”
男子解释。
卢谦知自己失礼,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在下卢谦,字中玉,苏州府吴县人士,打扰少侠酣睡,实在失礼,望少侠莫怪。”
“无妨,公子请坐。”那男子道。
卢谦心中不安,想自己刚把家门报上,此人只说了句‘公子请坐’,况且这座破山神庙也并非你家所建,不过一介武夫,不懂礼数,还真可惜了这幅好皮相。
“天寒地冻,在下这里有刚温好的酒,若是卢公子不嫌弃,可小酌几杯驱寒。”
这男子刚一说完,卢谦方感庙中寒冷,身体也不禁向火前一靠,只道: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呼出一口长长白气,从包袱中取出自己的玉樽,待男子将它满上后一口下肚只道好酒。
“云飞客栈老板娘亲酿十八年女儿红,岂有不好之理。”
男子见他一饮而尽,又再将玉樽满上。
卢谦饮得好不痛快,于是酒劲一上话匣已开,竟然开始与此男子谈经论道。他本是读书人,虽是家境富裕却也十年寒窗苦读,他十六中举,十七入贡生,如今年十八,全家就等八月秋闱,待其殿上妙笔生花,然后一朝进士光宗耀祖。
卢谦本想在此男子面前卖弄一番,哪知此人不仅精通经论道典,诗词歌赋也是到手拈来,于是两人相谈甚欢,酒饮了一杯又一杯。
“痛快痛快!”卢谦双颊绯红:“今能结识少侠,实在是我卢中玉三生有幸,只是我们相谈甚久,在下还不知少侠名讳。”
那男子也是双颊绯红:“在下也是失礼了,竟忘了告知卢公子在下姓名,只是在下只有姓,却无名。”
卢谦不解,怎会有人只有姓而无名?即便上古之人,都会以地名作为自己名讳。
“在下姓铁,本无名,平日不爱说笑,故被人戏称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