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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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世上的道,所谓贪官污吏不能抓,土豪强权不能抓,假仁假义之人亦不能抓。
开赌场的若换成了他人,岂容商量,直接将人抄了扔进衙府押入大牢,顺便连那饭馆也拆了,事情就此了结,端正善良风俗,岂不大快人心。
但若这背后有个不能抓的人撑着,管着,照看着,这事就不必商量,不容商量,不许商量,只能是悄悄地路过,不留下雪泥鸿爪。
“唉呀,你说,我该坐哪儿好呢?”
这里是京城德福楼饭馆二楼的菊花厢房,五、六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听来人的声音琅琅,不禁嗤嗤笑了起来。
少年一入榻席,双腿随意交盘,那五、六个美人全都一拥而上,争着抢人。
“来,叫声哥哥。”少年捏着美人的脸颊。
“哥哥是我的,我的。”
“才不是呢,上次让你,这次该我了。”
几个美人你争我夺非得挨着少年不可。
“你们每一个人通通有,来,看看这是什么?”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些金银饰物,镶宝石的簪子,西域异国的耳环,以及非贵即重的黄金项链,又从袖里取出几样小物。
“哇,我要这个胭脂!”
“我要这香粉!”
“……。”
见美女笑得开怀,少年神情甚悦,昨夜饮酒至半夜,那抄馆的事让他折腾了一夜,导致他有些疲乏,正好约了几名美人来德福楼吃茶,顺便将那些不知何人送给他的女孩家饰物给扔了。
美人的笑声回荡在耳边,莺莺燕燕笑语不断,他双眼一闭,原只想稍歇半刻,一不经意竟睡得沉了。
沉睡中,他的思绪仍保有一份清醒,念着蓝月湖的白羽鹤,想着镜心桥边的蝴蝶纸鸢,还想着亲王府地窖里的桂花酿。
念着念着,隐约中,楼下人声杂沓的声音传进耳里,有人上楼来,外头还有阵阵紊乱的马鸣,持续良久,这份不寻常的喧哗把他从睡梦中拉醒。
一睁眼,吓了一大跳,那阵仗更让他内心大吃一惊。
这不是昨晚折腾了一夜的衙门队长,又带了一群带刀剑的衙役闯进,只是这群衙役不似平常官兵,更像是皇家等级的护卫。
那群美人受到惊吓一时都花容失色,尖叫数声后全做鸟兽散,独留他一人在厢房,几样胭脂水粉还遗落在桌几上,洒的斑斑点点,可惜了。
少年支起上身半躺在卧榻上,领口微敞,青丝有些凌乱,清眉一扬,他面带不悦的笑意,看着那自小欺负到大的熟面孔,说:“你还敢来!是不是本公子昨夜说得不够清楚,这德字辈的饭馆……。”
话语打住,他又愣了一下。后方立着一人,铁面肃然,军戎气概,仪表出众,身上所饰之物皆非等闲之物,双臂交胸盯着自己看,令他大大错愕。
“这德字辈的饭馆怎样?怎不继续说下去?”那后方之人光是高高立着,就令人心底发寒、头皮发麻。
心有不情愿,还是起身,对着那铁面行一个清清楚楚扎扎实实的跪礼。
“苏少艾拜见皇哥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
德福楼暗藏赌场,也是近日发生的事,一开张,就吸引了成群的赌鬼,没多久就开了二十三家,都来聚赌。天天都门庭若市,弄得那些好赌的玩绔子弟官宦世家都结伴而来,却都输得精光,败光家产,搞得京城一些大户人家为了这赌债闹得鸡犬不宁。
官家不敢抄,因为这赌场背后是个不能动的人。
七皇子,苏天竞,人说天上的事儿由皇帝爷管着,地上的事儿由此人管着的七皇子,十三岁随将军上战场,前前后后出入战场征战无数,战功彪炳,归途中沿途剿匪,有剽悍之勇,亦有智者之名,十七岁封大将军领军杀伐,十八岁受封京城西边领地,赐封竞王,宅邸名“竞王府”,不久前才年满二十,已有一正妻。
三个月前,这位风光得意的大将军受皇家之命统管京城,暂别了戎马生涯,定居京西,领皇家护卫队,人称“地上一人竞王爷”。
这青天白日下,有谁是他竞王爷动不得的?
苏少艾施礼跪着。
那苏少艾外型清秀干净,俊逸有贵气,却老是做出极尽荒唐败坏门风的事,让煦王爷无地自容。
“我说,你就跪着回答我的话吧。”并退左右,厢房内只剩二人。
“本公子跪礼也行了,自家人不须拘谨啊!”七皇子握着刀鞘,重重压在苏少艾的肩头上,让他动弹不得,一副审问犯人的样子。又喊了一声:“你别把本公子当犯人审啊,好歹我也是个爷。”
“你若是初犯还有得商量,你该害怕的是我已把你当成前科累累的累犯。我不过上任三个月,就抓了你八次,这次是第九次,此刻你应当担心你自身能否保全,开赌场,带一些不肖的公子去豪赌,把几户老爷的家产都拐到手上,弄得大家鸡犬不宁,这样好玩吗?天天都有人来我府里告状,你告诉我,你怎么老是想着如何危乱京城?”
竞王爷三个月来连抓苏少艾八次。次次都以一封悔过书结案。
第一次抓人,是收到告状书说有人在市场流通假银,抄了假银制币犯。第二次抓人,说有人放火烧了某王爷的五家商铺,抓了纵火犯。第三次抓人,说有人卖奴仆一奴七卖,气的七个大户人家联名通报,抓了诈骗犯。第四次是抓了无故打伤一名王爷的伤害罪犯。第五次是酒后砸酒馆的白吃白喝惯犯。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都是白马寺来报,说苏少艾寺前狩猎生火烤肉夜宴众僧,说苏少艾带妓馆姑娘饮酒作乐还勾引众僧犯淫戒,说苏少艾把藏经阁里的经书搬下山说要当柴烧。这第九次获报京城数十家赌场幕后的藏镜人就是苏少艾。
竞王爷摇摇头,继续那高扬冷讽:“你说说看,你家老爷平日是如何责怪你这个败家子的?”
一脸无所谓,微笑着:“败家子?你太看轻我了,我家大人向来只说我是妖孽,是孽障来的,那败家子也望尘莫及。”说得字正腔圆,不急不徐,完全无愧于心。
“哼,我知你一点也不思进取,却料不到你还有结识败家子的雅兴,还把自己是孽障看的一点儿都不在乎。”
“啊,皇哥哥,你初回京,不知道这京城好玩的事都在败家子身上,我年年去白马寺里许愿,都求‘吾愿广结京城名誉尽毁的败家子’。你说,认识一些书呆子多无聊,与这些败家子来往滋味多美妙啊。更何况那该进取的东西本公子早习稔,皇哥哥若不信,就罚我与你习字当作此番教训,又何必让我家老爷多一分头疼事操心。”
“苏少艾,同我习字这处罚可是你自愿的,虽不知你是否就此改过向善,我且信你一次。”
他单手将人拉起,传人过来:“奉真,此人务必送回煦王府,亲自交给煦王爷。顺便通知王爷,明日我亲自到他府上看他写悔过书。”
奉真面无表情,一副死士模样,应了声“是”。
“随后我还得将德福楼一一抄馆,捉几个参事的人替你担罪,替你了结干净,你把拐来的地契债券都归还原主,明日你就在府上候着,别耍花样。”
苏少艾表情淡然,眼神却灼亮着,“唉,本公子真不愿被你扰了兴致还得向你说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