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踏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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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有的时候就是因为过于自信,而低估了小魔女的真实实力。
也容易因为过于自信,而高估了自己在小魔女面前的魅力值。
大清早起床,当我把要安排人送小魔女回鼎泰宫的消息一散出来。
首先就遭受到了,来自小魔女的奋力反击,也遭受到了来自百灵的无情谴责。
小魔女小脸一翻,横着眉毛就对着我一顿劈头盖脸的反击。
大致意思就是,我不讲信用,我食言,我明明在家里面答应的好好的,说这一回一定会腾出时间来,带她好好去逛庙会,去好好玩,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结果不但没有带她好好的玩,还老是故意找出去做事的借口脱离开她,然后现如今时间还没有过半,就想着要打发她回宫,她很不开心,也对我很失望。
我舀了一勺还有点温热的米粥,塞进她的嘴巴里道:“你哥我甚么时候没有带你好好玩了?那昨儿晚上玩的那么开心的,是谁?是小狗吗?”
小魔女咕咕哝哝的把米粥咽下去,才有些暴躁的道:“谁是小狗啊!三哥你为甚么一定要送我走呢?”
我又舀了一勺米粥,塞进她的嘴巴里面:“你哥我在这里还有点急事要做的,你先乖乖听话,叫须鴷和百灵送你回去,回去之后好好练剑吃饭等着我回去。宗震也跟你一齐回去,在家里面有甚么需要跑腿的事情,就找他去做,知不知道?”
小魔女有些不开心的撅起嘴来,连话都懒得跟我说。
我把她拉过来,两根手指捏着她有些纤细柔软的下颌骨,强迫她张开嘴,然后把瓷碗里剩余的米粥,一股脑儿的都倒进她的嘴巴里面,哄着她道:“你莫哥哥他也很喜欢你,觉得你长的非常漂亮,也欢迎你再到砚月山庄里来做客。所以为了表示他的诚意,这一次你回鼎泰宫,他会安排四个哥哥陪你一齐上路,会一直送你回鼎泰宫。你路上不可以耍性子,要跟哥哥们好好配合,成吗?”
小魔女大概是真的有点生我的气了,根本就不领我的情,一个劲儿的回避跟我的谈话。
百灵也从旁帮腔的道:“哎,三少爷。您到底是有甚么事情要做的啊?四小姐她都已经很乖很听话的了,您就不要赶我们回宫嘛!接下来就还跟前几天一样,您有事就去忙您的,我们跟四小姐,我们就玩我们的,这样子不好吗?再说了,我们也没有做甚么,可叫您不放心的事情啊!您要是实在不放心,那以后都叫须鴷过来跟我们一齐好了,我们保证老老实实的,不会给您添任何一点麻烦的好吧。您就看在四小姐这样乖的份上,就不要赶我们回去了!”
纠结,心软,情形一边倒,我咬了咬下唇,又在心里面自相矛盾了一番。
百灵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各自忙各自的,而且还有须鴷和百灵可以从旁给小魔女保驾护航,如此说来,好像我也没有甚么可不放心的,而且这样一来,我还可以把小魔女一直带在身边,这提议听起来也很不错。
但是就在我心软的快要答应下来的时候,脑袋里面的另一个声音,又在不断催促着我,催我快点把小魔女送走,送的离我愈远愈好,送的离我愈远愈安全。
我前思后想了一番,咬着下唇,很艰难的逼着自己选择了放弃。
我对小魔女道:“慕藻,你过来。”
小魔女还是有点在生气,很不情愿的扭了过来。
我拉了拉她的小胳膊道:“这一次是哥不好,你不要再跟哥闹别扭了,你原谅我好不好?哥保证,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只要是哥答应你的事情,哥都保证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小魔女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没有说话。
我又道:“那这次的事情就这样算咯?”
小魔女还是没有说话,只把脸别过去不看我。
我又晃了晃她,还是没动静。
隔了半响才转过头来,一双带卧蚕的桃花眼睛里面有晶莹的泪水。
她抽了抽鼻子道:“那我要是同意原谅你了,三哥你给我甚么好东西?”
呵呵呵,真不愧是我妹子,竟然还学会拿自己的弱势来谈条件了。
我轻轻笑了笑道:“那你想要甚么?”
小魔女边委屈的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边道:“那我要你这个发簪可以吗?”
我发现了,只要是登记造册在我名下的东西,不管好坏小魔女她都喜欢。
我抬手摘下发簪来,半盘着的长发一顷而下,我把发簪递到她的手里道:“就是要这个?”
小魔女把我的发簪,牢牢地握在手心中,点了点头:“三哥,其实你不盘发也挺好看的,以后你就不要再盘发了。”
发簪横躺在她白嫩的手掌中,银色的发簪上镶了几颗闪闪发亮的钻石,那些钻石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带着彩虹色的光芒。
我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我叫百灵和须鴷先送你回家,三哥这边的事情一办完,很快就会回去。你路上要乖要听话,千万不要惹是生非,你莫哥哥会派四个哥哥陪你一齐回家,回去了你就好好练剑,好好吃饭,等我回家。”
经过一个上午的苦情大戏,终于是把小魔女的思想工作给做通了。
莫焱尘精挑细选了四个异常结实彪悍,肌肉发达,还长的比较帅的门客出来。
又准备了两辆,内里装饰的异常豪华舒适的马车,一辆给小魔女,百灵,须鴷和宗震乘坐,一辆就用来装行李和东西。
给小魔女的那一辆,收拾的香熏熏软绵绵的,装东西的那一辆,本少一打开门,就觉得有些夺目的眼晕。
堆了整整一马车的礼物和东西,有送给我爹的烟叶,布匹,养生药材甚么的,还有送给小魔女的各式刀剑,剑谱,和只有小孩子才可以使用的,装在锦缎盒子里的梅花镖之类的暗器。
我瞧着这些塞的满满当当,排山倒海而来的东西,几欲晕倒。
他莫焱尘素日里还说,我这个当哥哥的,就是太宠着小魔女了,就是没有树立起自己身为兄长的威严,这事情要改,要及时调整战略战术,那他现如今这样子,又算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些刀剑,暗器甚么的,如果不是我自己大嘴巴说漏了嘴,莫焱尘他哪里就会对症下药的,拿这些东西来送礼哄小魔女开心了。
临启程之前,小魔女自然又是抱着我,一顿依依不舍声泪俱下的嚎啕大哭。
我一边百爪挠心的安慰她,一边暗暗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十恶不赦。
若不是因为五色府盯上了我,本少我何至于就要跟小魔女闹个生离死别了。
好不容易挨到未时,总算是摔摔打打,哭哭啼啼的启程了。
临行之前,百灵照例又是无情冷酷的,把我的无良行径谴责了一番。
我不辩解,放任她去谴责我的无奈,又把路线图跟须鴷再次商定了一遍。
由于今天启程的时间不算太早,所以今天晚上就住在金陵城周边的客栈里,明天一早再正式上路。
须鴷的为人还是很可靠,很值得托付的。
我跟他说,路上万事小心,不要贪便宜住太小的客栈,只要是还在江南的范围内,就尽量去住莫焱尘旗下的客栈,饭馆吃饭也是一样。只要是在莫焱尘旗下的地方,安全问题都是很有保障的,即便是出点小事,莫焱尘也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做出合理的安排。
看着马车从砚月山庄的后门开出去的时候,我心里闷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后到晚饭之前,就是一段冗长而压抑的时间,我尽量把脑袋放空,不去想小魔女的眼泪,不去想百灵对我的谴责,不去想他们在路上的情形,尽量找事情做来借此分神,但是不管我去做甚么,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根本不能集中注意力。
后来还是吉叔比较老奸巨猾,也比较会揣摩人心,搬了他的棋盘和象棋,溜溜的跑到我的房间里来,说是要陪我三局两胜解闷。
若不是因为今儿下午我的心情过于压抑,本少我也断不会要他坐在这里陪我,而且还是拿了我最不喜欢的象棋过来。
吉叔呢就是个典型的老学究,老迂腐的知识分子的做派,除了给人开课谈天说地之外,就是爱好搓个麻将下个棋之类。
象棋我会下,只是不大喜欢,所以我爹给我下的判词就是,愈是不会下棋的人,愈是容易赢了棋局。
吉叔让了我先选子,我就随手选了黑子,红子自然归他执。
吉叔执红子,执红子者先走,两人轮流走子,各走一招,轮到走子的一方,要将自己的一个棋子,从棋盘上的一个交叉点走到另一个交叉点,或者吃掉对方的棋子而占领其交叉点,都算是走了一招,双方各走一招,称为一个回合,对局时,必须要以“将死”或者“困毙”对方的将为胜,直至分出胜、负、和的时候,对局才可以终了。
我爹就很喜欢下象棋,他总说这是一种对抗性的游戏,既可以提升思维能力,又可以使下棋的双方,轮流在棋战中,从攻与防、虚与实、整体与局部等复杂关系的变化中,考察思考能力。
我以前经常会笑我爹是鬼话连篇,不管是输是赢,我都相信这是命,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我头一回觉得,我爹说的话,其实还是蛮有道理的,因为今天,我竟然闭着眼睛,下了个七星聚会的残局出来。
吉叔拈着他的山羊胡,慢慢悠悠的道:“三少爷这一招下的妙啊!红子一将一杀,黑子因解杀而还杀一步,应由红子变着,黑子不变就判负。老头子我炮二退一,三少爷临了又变了一招,车四平一,炮二平六,车一进九,炮六退一,卒五进一,所以,还是三少爷的黑子胜。厉害啊,厉害啊。”
我礼节性的附和着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了句吉叔过奖。
我怕他一时间跟我玩的兴起,还要再开一局,那本少我可招架不住。
估计他要是真的这样说,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肝,当场就要吓落了葬。
然后吉叔很善解人意的,就没有继续逼着我玩下去,而是边收拾起棋盘边问我道:“三少爷今儿这都是怎么想的,做甚么非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而舍近求远的,非要先送四小姐回宫呢。”
我想了一下,毫不防备的道:“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手边还有点事情要办,慕藻玩也玩过了,如果再呆在这里跟在我的身边,我怕会不安全,所以先送她回宫。”
“三少爷说的不安全是指甚么事情不安全?”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就算是挨刀,也跟慕藻没有关系,左右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必要让慕藻跟着我一齐去涉险。”
“那三少爷把百灵和须鴷都派了回去,自己的身边不就一个人都没有了?还留了我这个拖你后腿的老头子,这样子不是更不安全吗?”
“不会啊,过几天我会问莫大哥借几个人过来先用着,没甚么不安全的。再说了,反正这几天我们也不会出门,吉叔你这几天如果需要甚么东西急用的,可以先到莫焱尘的库房里面去领,他这边甚么东西都不缺,想要甚么都有。”
“那三少爷是准备要在这里呆很久吗?”
“暂时还没有定的下来,等今天晚上看情况。”
“为甚么要等今天晚上?”
隔着半开的棋盘,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目光,这一瞬间,我忽然觉得,他的样子有些未知的陌生,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陌生。
就好像是一个每天都围在你身边的人,某一天发生了某一件事情,然后你突然之间就会发现,这事情好像根本不应该是这人会做出来的,但实际情况是,这事情这人他就是做了,而且做的还很彻底,你还没法子去反驳他,然后你就会有一种,其实你从来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的感觉。
我现如今就是这样一种感觉,我觉得我眼前的吉叔,好像已经不是我平日里认识的那个吉叔了,有点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怪。
我缄默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继而很婉转的,提醒了他一下,我说:“吉叔,天黑下来了,该开饭了。这样,你先过去,我要换件衣服再过去,好吧。”
吉叔也从刚刚的神游状态中回转过来,笑盈盈的欠着身道:“好嘞,那三少爷先换着衣服,我先过去。”
我目送着他关门走人,心里面升起来一丝犹疑,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还跟我二叔之间有来往,我很怀疑,他刚刚是不是故意在套我的话,是不是故意引着我让我一直说下去,好说出他想听到的消息。
但是,我的猜测,又好像有些过于牵强附会,如果吉叔他真的同我二叔之间还有来往,那他真正关注的消息,应该是关于我爹的,而不是关于我的。
可现下的问题是,我们家现如今,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供我二叔好觊觎的东西了,当年爷爷一死,就连仅存的家产,都是我爹跟他对半平分的,我二叔他这些年一直没有娶妻生子,这也不是我爹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当初我爹撵他走的时候,讲明白了是鼎泰宫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任他挑选,结果挑来挑去,除了钱和地契,武功秘笈和高阶的弟子,他都不稀罕,这事情总不能说是我爹不仁义,总不能说是我爹给他釜底抽薪吧,所以,我二叔他对于我们兄弟几个的怨恨,我身为当事人,自然也是能够体会一些的。
本来嘛,他自己若是也有儿子,别人家的事情于他而言无好无坏,可是自己没有儿子,就更加见不得别人家有儿子,也见不得别人家的儿子好,当年我二叔同我爹争掌门的时候,我也是明里暗里参与了不少的流血事件,所以我二叔同我之间结过的怨,应该是会一辈子,都要源远流长下去了,我有理由相信,我二叔他绝对不会是因为犯抽,而要在我们兄弟里面,挑一个人去泉州,给他当继承人。
如果这一些都不是,那吉叔的身份和刚刚的表现,就很有一些可疑了,平白无故打探我的底细,这事情我得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