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涯先是呆愣了几秒，然后，迅速摆正了脸色：“魔主，莫要打趣清涯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清涯的思绪，其实已经乱了。
    到现在为止，他似乎已经接受了太多不曾接触过的信息。
    说实话，他，有些不知所措……
    乌辛也许早就想到了他的反应，也不辩白什么，只附在他耳畔低声地说了句：“鹤儿……”
    听到这个称呼，清涯不由得晃了下神。
    那是，师傅在一只白鹤附近捡回他时，给他起的乳名。
    仅他与师傅二人知道……
    而现在，那乌辛，竟然也知道了。
    清涯望着脸庞轮廓逐渐变得温和的乌辛，欲言，却又被他的话给止住了。
    “鹤儿，考虑的无非是师傅捡回你时，吾并不在你们身侧，如今突然提起，怕是有诈，对吧。”
    一语中的。
    清涯没有否认：“在下幼时有幸与师傅结缘，于蓬莱修道，只是，对魔主的印象……”
    几乎没有……
    他没有把话说全，不过话中的意思已经明白地透露给乌辛了。
    乌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边轻笑，一边则摇了摇头：“吾在鹤儿身边，不过数载，你记不清，也是人之常情。”
    他一口鹤儿来，鹤儿去，清涯听了，非但没有有不自在，反而感觉像是理所当然之事，诡异的很。
    为了平复清涯心中的疑云，乌辛更是祭出了自己的术法。那是一道小天雷，蓝色的灵力在空中集聚成型，“啪”的一声，随着乌辛袖子一挥，便稳妥地拍在了清涯身侧。
    地板，被这道雷法打出了一团黑色的烧痕。
    清涯的脸上，也开始有了一丝波动。
    到了他这种修为境界的人都清楚，魔道两者，殊途同归。他们最终的目的，都是飞升天外，位列仙籍。
    同为修真者，从道修沦为魔修，从魔修变为道修的，不是没有，相反，百年来，受乌辛影响，一些心神不定的道修，早已转投魔门之下。当然，虽然外界对魔修的风评一向不好，不过在他看来，道修与魔修之间，差的，只是思想以及手段。
    他并不排斥这种行为，换句话说，便是淡然处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他们自己的机缘。他身为道修，游历期间除了解决一些不安分的魔修以外，其他的，他可不曾去招惹人家。
    就算是魔主，他的态度也说不上恶劣。
    但，这位受万魔敬仰的魔主，原来竟也是一名道修，这可让他有些诧异了。而且，他使出的术法，还确实是他蓬莱一门的道学……
    清涯，有些迷茫。
    莫非，这乌辛，真是他的师兄……
    他不经意地瞥向了正在呼呼大睡的毛人。
    的确，在一开始与毛人争斗的时候，他就发现那毛人身上有种熟悉的感觉，现在想来，那毛人下的一道大雷莫不是身为傀儡肉身，传承了乌辛道修时习得的一丝灵力而施放出来的。
    这种说法，貌似有通……
    清涯的目光微微闪烁，到底，还是需要问问师傅才是……
    当下，暂且不议吧。
    反正他也不赶行程，乌辛要他留下，他也就留个几天吧。
    想罢，清涯的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原样。乌辛见了，虽猜出个大概来，还是求证道：“鹤儿，心里可相信吾的话？”
    清涯此番不准备跟他周旋，转而应付式地点了点头。
    乌辛不是傻子，他定然能看出自己心中仍有其他打算，只是，任谁，都不会在这个时机钻牛角尖。
    对双方来说，赋予最基础的信任，就已经足够了。
    “对了……”乌辛不知迫于什么原因，暗自叹了口气之余，清涯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下巴往毛人的方向一点：“魔主与这傀儡肉身，和黑水寨，有何关系呢？”
    清涯没忘记，来这里除了医治好毛人以外，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土匪们拼命维护毛人的原因。
    他当时，可是对此很感兴趣的……
    乌辛顺势往毛人身上看去，想了想，便说：“吾与他，给了那群土匪一些恩惠。”
    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回忆的笑意，清涯知道，所谓的恩惠，至少对那些土匪们来说，不是小事。
    在他这么想的同时，屋内的大门，忽然“砰”的一下被撞开了。
    土匪们惊慌失措地站在外头，看到乌辛时，还不由得齐齐扯上了嘴角，尴尬地笑着，但再一看他身旁的清涯，那些笑容，真真成了苦笑……
    娘个，就不该听二狗子的话，偷听个啥劲啊，这下好了，被道长逮住了吧！
    认识到错误的土匪们立刻低下头，哭丧着一张脸，后悔道：“道长……小的们错了……”
    虽然，他们啥也没听到，但依道长的脾气，服软肯定是必要的嘛……
    乌辛显然是最悠哉的一个，看土匪们有认错的态度，还不忘添把柴火：“若是一句认错便能了事，吾的规矩岂不白定了。”
    呜呜呜呜～
    土匪们的表情，就跟嘬着丝帕的黄瓜大闺女一样，差点没哭出声来。
    “好了。你们走吧。”清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群大老爷们哭哭啼啼的，不知成何体统。
    土匪们听后面面相觑，想走，又不敢违背乌辛的命令，最后只能眼巴巴地在两人中间转悠。
    清涯无语地瞪了一眼乌辛，淡淡道：“下去吧。他不会拿你们怎么样的。”
    这时候乌辛一个适时的点头，效果，甚好……
    土匪们一溜烟的没影了……
    门，晃晃悠悠的，钻进了一股习习凉风。
    眼前，乌辛随意地挑了挑眉，嘴角轻勾：“吾就知道，鹤儿，却是心善。”
    清涯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在门口设下结界了。”
    否则，以清涯大乘期的境界，神识广阔，又怎会发现不了土匪们就趴在门上呢。
    “鹤儿，当真聪明。”那乌辛全没有被拆穿的自觉，倒是一个劲地夸起清涯来了。
    清涯心里不觉有些好笑，堂堂的万魔之主，竟如小孩子一般，玩心太重。
    明知道人就站在外面，偏偏等他们谈完事了才把结界撤掉，非得让人出糗了才高兴。不是幼稚又是什么……
    不过，仔细想想，通过这事他便了解到，土匪们对待乌辛的态度较之毛人，更甚尊重。
    清涯抬眸：“所以，那群土匪们又为何如此听话呢？难道……还是因为你们两给的恩惠？”
    乌辛颔首：“算是。”
    不多言，他手掌相合，指间轻掐法诀，将一道蓝光明灭的术法送入了那毛人额间。
    片刻，那毛人便清醒过来，隐匿在红毛之下的乌瞳茫然地眨了几眼，他如初生婴儿般地四处张望着，在看到床前站着两个人的时候，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最终，视线定格在清涯身上，他忽然惊喜地大喊：“爹爹！！”
    ？？
    清涯愣了。
    爹爹？
    这毛人，是在叫他？
    当然，这个疑惑只持续了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乌辛就轻轻地将毛人搂在怀里了：“红儿睡傻了，连爹爹都不认识了，嗯～”
    “诶？”那毛人抬头，孩童一般的软嚅在乌辛耳畔响起：“你是……爹爹？”
    “是喔。”
    “啊啊啊！爹爹！”那毛人也不多想什么，真真在乌辛怀里滚了起来。
    清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怎么说，有些不算意外的意外。
    傀儡肉身只有亲密之人才能制成，这毛人的身份……
    不言而喻……
    他不会特意去感慨什么，因为他们看起来，并无伤悲。
    只是，这小孩子似的毛人，和清醒前的他，差距也太大了吧……
    清涯本想给他们两人一个说话的空间，乌辛倒是把他留住了：“鹤儿且慢。”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乌辛坐在榻前，一手搂着那毛人，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身体，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温热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乌辛的呼吸，黏在了清涯的耳尖：“吾有一事，望鹤儿答应……”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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