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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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一栋栋空洞的建筑在黑夜中显得越发死寂荒芜。然而,若是尖起耳朵接收空气中那微弱的波动,又隐隐约约能听到一点点如同按耐不住泄露出来的狂躁。偏僻少人的地方或许反而是一些边缘人士聚集狂欢的绝美场所。
    又过了几个小时,这股偷偷的狂欢终于伴随着凌晨的征兆陷入了疲惫悄悄褪去。远处跌跌撞撞走过来一个人,摇头晃脑,东倒西歪,仿佛还合着听不见的音乐与诡异的味道嗨高了。走到门口,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半天也站不起来,干脆四肢并用爬到台阶上四仰八叉,不一会打起呼噜来。
    过了一会,楼道里走出两个人,二话不说十分嫌弃地就抬起他走出很远给扔到了路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人半梦半醒过来,踩着太空步晕头转向地走了。
    “窃听器放到其中一个人兜里了。不过他们有信号屏蔽,听不到什么吧。”说话的人擦着脸拍了拍身上的土,闻了闻身上各种混合的稀奇古怪的味道,露出忍耐不了的表情急急忙忙换了衣服。他有少数民族血统,混在各种二、三代移民里乍一下也没人会多想什么。
    “没指望能听到什么,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暴露了,应该会转移地点。他们出来我们就有机会。”虽然这么说,沈沉还是将耳机紧紧贴住了耳朵,希望从杂音里能听出点什么。
    情况确实如他所料,除了最开始听到一些类似抱怨的对话,信号就一直呈现受到干扰的状态。也正如他所说,建筑里的人不久便发现了异常,前方的哨岗传回消息,有可疑的车辆正向这边驶来。沈沉迅速过了一下附近的道路情况,安排了几个人在几个岔道口准备,随时阻拦接应。
    蒙蒙中的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车灯明明灭灭。过了一会又掉头绕了过来,停在了一堵掉了墙皮的围墙旁边。车熄了火,车窗紧闭,没有人下车,建筑里面也无人出来接应,黑色的车身迅速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它已经被废弃在这很久了。
    沈沉和莫斐对视了一眼,通过暗号确认了一下各点的情况,继续按兵不动。
    不久,远处再次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几辆同型号同样颜色的车依次驶来,理所当然都没有车牌。几辆车刚在门口停下,门便迅速打开,一批人从里面鱼贯而出,也做差不多装扮,戴着帽子低着头,黑夜中看不清样貌。他们一坐好车便发动,在前方岔道,两辆两辆交叉分组向三个方向呼啸而去。
    “左路和中路留两个人伏击,只偷袭,不可暴露行迹,消耗他们。其他人跟我一起去右路。耗子,准备拦截。”
    沈沉迅速布置完各分队任务,马上便开始收拾装备出发。莫斐下意识地很想问为什么他确定人在右路,一边往战术背心放置弹夹他一边也转过弯来,决定还是不问这种废话了。
    右边的道路再往前开就要进入盘山路了,如果入了山,万一逃脱再去找人难度系数实在太大了。沈沉果断对着耳麦说了一句:“耗子,怼他。”
    两辆车已经上了坡道,夜间行车有车灯,沈沉他们不敢跟太紧,算着弯道的视角盲点保持着距离。只听一声尖厉的轮胎摩擦,“行动!”
    行进中车门迅速打开,沈沉及其他队员从车上跳下便立刻隐入了黑夜中的山体。几辆车拐过弯道便也一个急刹打弯横在了山道上,把退路拦得严严实实。驾驶员拉过手刹低头推开车门一个翻滚,躲开了一枚子弹,也借着车体的掩护进入了战斗状态。前方被一辆大货车截住了去路,开在前头的那辆车为了避免正面对撞也是一个急刹歪在了路中间。驾驶室和后座都伸出一杆枪向货车上射击,一时间乒乒乓乓各种子弹击打在钢铁和山石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夏一辰瘫靠在后座,他一直很难受。混混沌沌地被人带出来塞进了车里,行车时的颠簸让他觉得有人在用石磨在他的胃上使劲地碾来碾去,那种恶心感不断地涌出,他不停地干呕。四周激烈的枪声,仿佛穿透了他的耳膜和颅骨,嗡嗡地闷响着,头痛欲裂。眼前又开始模糊一片,他连眨眨眼睛试图缓解一下这种不适都如同需要抽调全身上下所有的气力。最糟糕的是,他的身体已经发抖,拷在车门上方的手带着金属的手铐频频撞击着车身,发出病态的闷响。
    模糊的视线里他大致分辨着目前的情况。驾驶员和押送他的人此刻都探出枪激烈地射击,傅义抱着头缩在副驾,随着一阵一阵的枪声抖动着。各种语言的咒骂夹杂在火药味里,混着血腥和尘土弥漫开来。
    “啊啊啊啊!!!”傅义突然尖声大叫起来,驾驶员应声倒下,汩汩淌着血液的头压在了傅义背上,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脊背蜿蜒,一点一点渗透进他的衣物。傅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更加高声地叫起来,手忙脚乱地把尸体推开。
    傅义过激的反应似乎也让后座的人心情变得暴虐起来,他的手腕中了一枪,微冲脱手,从后腰掏出手枪向后射击。在枪林弹雨中,这一把手枪的作用简直像是努力寻求存在感的孩子。一匣子打完,他换了弹夹,又打了几枪,一排子弹扫过,他连忙躲回车内关上车门低下头,终于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脏话。
    傅义的惊叫也让夏一辰混沌的头脑稍微获得了一丝丝清明,他悄悄地脱出了手铐,然后斜靠着积蓄这力气,等待时机。这时,后座的特工也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突然扑了上来扣住了夏一辰的脖子,枪口顶住了他的太阳穴,使劲要将他拉拽出来。
    傅义只听得后座传来扭打的声音,接着便是砰砰两声枪响,他再次失控地叫了起来。车里突然安静下来,傅义睁开一只眼睛,勾着头往后窥了一眼,差点吓得肝胆俱裂。一张满是血污的脸正对着他,眉心一个黑漆漆的洞,像要将他吞噬进去。傅义再也管不了其他,拉开车门滚了出去。
    夏一辰躺在后座喘着粗气,他的手还拧着对方的手腕,那只手已经随着主人的死去软踏踏地歪着,被他扭成了十分拧巴的角度,成了打死主人的凶手。夏一辰的右腿也中了一枪,他看着不断涌出的鲜血,心想近距离枪伤那应该很痛吧,可是他的神经仿佛被麻痹了一样,半封闭的车厢里呛人的血腥气像层层糊在口鼻,令人窒息。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然而吸进去的空气像是带着钢刺,在气管里来回地剐着,他的眼鼻口开始溢出各种生理体液。夏一辰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怨恨。
    嘭地一声,车门打开又关上,傅义滚出去不到一分钟,又在子弹的一片扫射中抱头鼠窜了回来。他发疯似的把扭曲在驾驶室的尸体往外踹,然后坐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发动车辆。
    前面的货车并没能把路完全堵死,靠近崖边还有大约一个车道的空隙。车上的刘文灏和另外一名士兵干掉两名特工以后也下了车,在车体的掩护下准备靠近。傅义更加慌乱了,他的手也开始颤抖,脸上的肌肉都胡乱地抽搐起来,档位刹车油门乱来了一气,刚退出去一点点,又狠狠地往货车上撞击了一下。
    傅义这一折腾,夏一辰也是眼冒金星。他挣扎着坐起,从后视镜里死死地盯着傅义。往日人模狗样的公子哥此刻就像个龌龊的小鬼,过度紧张的他眼球都快鼓了出来,脸上灰尘和冷汗交错纵横弯出一道道裂纹,嘴角无意识地抽动着兜着一股股浑浊的口水。夏一辰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现在也是这般恶心的模样吧?
    傅义总算在一片硝烟中暂时理顺了自己那一团垃圾场一样的思路,把车倒了出去调整好了方向。夏一辰撑着坐了起来,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白沫。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地往前,他眨了眨眼睛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车停顿了几秒,然后逐渐加速向前冲去。夏一辰向后看了一眼,他的眼前仍然模糊一片,后车窗的玻璃已经裂成了蜘蛛网,更加看不清了。隐约觉得视线里有人应枪声倒下,一片血雾中有人持枪而立,那是沈沉吧,他觉得那样挺拔坚毅的身姿应该是,不过他实在是辨不清了,只记得那人背后是旭日初升的霞光。
    夏一辰轻轻笑了一下,回过头吐了一口气。随着噗的一声子弹扎进橡胶的闷响,车身剧烈地偏斜,他猛地扑向了驾驶室,抓住了方向盘。
    沈沉击中了突然从车门后冒出来的敌人,向身侧打了个手势,所有人提高警惕准备慢慢向前收拢。他刚回过头,却突然觉得心口猛的收缩了一下,咚咚地跳的厉害。他略抬起头透过护目镜向前望去,前方被拦住的车辆突然加速,完全无视另外两名队员的鸣枪警告,径直向前撞去,逼得他们只能往两边做出规避。眼看这辆车就要扭过障碍窜进深入密林的盘山路,不能让这辆车逃脱,沈沉端起了枪,一时枪声四起。沈沉从瞄准镜里一扫而过车身,支离破碎的玻璃后似乎有一个人影,他来不及细想,不知哪颗子弹打爆了车胎。一声尖厉地仿佛要划破所有人耳膜的刹车声中,车身突然大幅度的拧转起来,在所有人短暂的胆战心惊中撞断路边的护栏坠下了山崖。
    沈沉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倒抽了一口气,疯狂向崖边跑去。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反应一个名字马上要破口而出,可是他却觉得喉头像被什么梗住了发不出声。大脑里残存的一丝丝理智对自己说这里的山崖并不高,刚才车速已经下降,翻滚下去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们救援及时。然而更多的却是毫不受思维控制的恐惧情绪,一点一点,从足底指尖沿着四肢弥漫到躯干,一路侵蚀麻痹到他的胸口。
    “沈沉,小心!!!”
    沈沉好像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大喊着他的名字,但是他完全没有多余的脑回路去思辨了,只有身体在不顾一切地奔跑。突然有人蛮狠地拽了他一下,他瞬间失去了平衡侧倒在地。几乎同一时间身后一声爆炸的巨响,他后脑一阵剧痛,在一片灼烧感中渐渐沌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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