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惟愿君安 061、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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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军营里的火把烧得通红,然而在这杂草生长足有半丈高的丛堆中,只能凭借着月辉星光行路。
除了风声,周遭一片静寂,这百余人在夜色中赶路却是悄无声息。一旁的高岩上有人站着看,这是他们每天的训练项目,如果有人弄出任何声响,都是要被罚的。等将令从前往后传下来了,众人便将自己背上的弓箭悄悄取下来,长弓在月色下泛出寒意,随着第一支箭划破长风,身后百支长箭一齐射出,威风凌凌,划草破风!
“好,散!”
命令下达后,众人才松了口气,今夜的训练暂时结束,大家原路返回军营。
这些在训练的人自然也算是军营中的精兵,表现出色才会被划分到这里来,也并不都是相熟的。有个士兵瞧着身旁这个人眼生,顺势勾上他的肩,却被那人一下躲开。
“呦,脾气这么大,长得好看就不让别人碰了,又不是娘们!”
那人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他不是天生就这性格的,只是军营这种地方,到底还是鱼龙混杂,大家刚进来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难免有人动了坏心思,再加上这种事情是不会有人来理会的,刚来的时候,他就亲眼见过有一些有官职的将士去欺压手下的士兵,那些士兵就算是不愿意也没办法,所以他渐渐就养成了生人勿近的性子。
“你转过来!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你,叫什么啊?”对方说话那样子就让人不想跟他说话。
他还是没理。
“我说你是不是哑巴•••”
骂人的话没有脱口,突然有个小士兵跑过来喊了句:“奉中令,将军找你!”
这么一叫,那被士兵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身旁这个不爱理人的就是军中权同督军的中令奉酌!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奉中令会和他们一起训练!
奉酌幼年就来军营,据说是被当年还不是先楚王的央华公子所救,一直在央华身边谋事。他学武勤勉,又很聪慧,很快就被提拔为骑侍长,再后来立了功又成了督军。直到一年前,奉酌因为擅离军营被贬,但他到底还是人才,所以还是再次升为侍中令,虽然不如督军官职高,然而在军中,各个还是拿他当督军看的,不敢造次。
正在那个士兵想要如何向中令赔罪的时候,奉酌已经跨马远去了,他才没有心思和那些人计较。
入营,‘将军’两字尚未脱口,韩将军就将他拉过来了,他们也算是多年好友就不拘那些虚礼了。
韩将军似乎有些心急,从案台上拿出信帛就赶紧递给他:“这都第三次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个话啊!”
奉酌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是什么事,看都不看就把信撂下了:“你知道的,我不想去。”
“我知道是知道,可当初先王就有调你回襄阳的打算,那时正逢北肃边境动乱,你执意留下就算了;可现在事情都了解了,你看看,你在这每天不是跟他们一起训练就是练剑,就是不肯去襄阳,你到底怎么想的啊!”韩将军见奉酌还是没说话,更是着急,“这里人人都盼着调去朝堂为官,怎么你就乐意待在这苦寒之地当个中令啊?已经三次下旨了,你就不怕他们恼了,直接把你杀了!你这任性气怎么还跟一年前一模一样,是没吃够苦头吗?”
“我只是不想入朝为官,还是这里自在些吧••••••”奉酌微闭了下眼,脑中闪过的一幕是当年满城素白,他骑马从边塞赶了好几天的路直到襄阳,最后马累瘫倒地,他也直接摔了下来,城里人只告诉他,楚王央华死了,王后殉葬••••••
后来,奉酌回到军营,被贬了职,又被打了三十军棍。他猛然想起,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居然,还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微之•••”韩将军叫的是他的表字,“你是不愿意去襄阳,还是不想去襄阳?”
“有区别吗?”奉酌轻叹,“想必他们也给你下令了吧,罢了,我去就是了•••”奉酌总不能连累韩鹏,方才听韩鹏称呼,他又想起,‘微之’这个字还是央华取的。
那时央华还是楚国的大公子,他是奉酌的救命恩人;在军中教习剑术和兵法,也算是他的恩师;平日里,奉酌又跟在他身边谋事,央华对他如兄如友。
记得那日营帐里摆着一盆君子兰,桌上的简章还和往日堆得一样高,外头的阳光从窗子落在账内正中间,是很平常的一天。
央华本来正在桌前看书,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奉酌,你可有表字?”
“•••没有。”奉酌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督军知道的,我和父母分离后就被人卖了,还没来得及取表字。”
“我想起今日是你生辰,你十四了,该有个表字,听说,你还有个兄长对吗?”
“我没见过这个兄长,我母亲说,在我还没出生时,我哥哥就走失了。我现在这个名字,也和我哥哥念法相同,也算是我爹的私心••••••”
“你父兄都不在身边,今年生辰我帮你过吧。”
“督军•••”奉酌想要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又听央华说:“我身边没什么可送你的,实在过意不去,不过今日读书看到一篇极好的章卷,想了两字,若是你不介意,送你当表字可好?”
“好,督军请说。”
“奉酒一壶,虽已酌之,还是微熏为佳,你说,‘微之’可好?”
“好,谢督军。”
奉酌正出神,站在一旁的韩鹏拉了拉他,硬是将他从回忆里拽出来。韩鹏再次把那信递给奉酌,连同递过去的还是令牌:“既然你打算去了,那这旨意你收好,还有,今晚早点休息吧,收拾好东西明日一早就去。对了,那伤药你记得带上,你的右手••••••”
前段时间,军营有人闹事,奉酌出面去管制,结果打架的人一棍子抽下来也没留神,奉酌下意识拿手去挡,那根棍子就直直打了下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奉酌已经被打倒了,有木屑扎入了他的右手手臂上的经脉,一片血红••••••
“这几日训练恢复得还算可以,现在已经有些力气了,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韩鹏看了看这窗外的月色,知道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吧•••唉,总归还是有些舍不得,以后军中就看不到你的身影了吧•••”
“习惯就好。”奉酌见惯生死对于离别之事早已无了伤感,看起来倒是潇洒得很。
韩鹏笑了下:“你啊,你还是这般冷漠,不了解你的肯定以为你没良心。”
奉酌不语,盯着账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最后低声说了句:“属下告退,将军保重。”
“嗯,你也多保重,入朝也不见得都是好事,收收你的性子,知道吗?”
奉酌点了点头,他终究,还是要去襄阳了••••••
走出帐子,奉酌突然回头说了句:“军营里的风气,将军应整治一下。”
韩鹏坐了下来,脸上倒是笑意:“军队里的人出身各不相同,多得是市井,何况这种事你知道我们是不管的,再说,微之,你长得如此撩人,他们烦你也是情理之中的•••”
奉酌头都不回,径直走出营帐。韩鹏在他身后几不可闻得轻叹:“你看不惯的事我也看不惯,可惜,没有那种雷霆手段是压不住的,这几年真是•••唉•••”
作者闲话:
注:中令这个职位是根据战国时期军营职务称谓演化的,非历史正经,请勿考究。
【题外话,关于提到的军营中有那种风气和行为倒不是我瞎编的,看史书记载都会有,所以以前会有很多断袖的故事来源与此,但那种‘为欲望而鼓掌’,这种行为就不要归入什么感情的类型了,还是很不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