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姜小雨再次出现在朝堂上，虽有几分病态，到底也算是熬过了那场病。
    众人见他身形比以往更为消瘦，脸上也少有血色，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赵御特许他多休几日，但姜小雨稍有精神就又开始处理公务了。
    可能是大家都怕他太过操劳，有事也不跟他说，姜小雨虽然也日日上朝却又好像无事可干了，只能把姜府产业这些年的账又过了一遍，日子过得比以往清闲。
    刚用过午膳，便有人来姜府拜访了。
    来的是魏辛，魏大人。
    檐铃随风飞扬，发出清脆的响铃声。亭中有人煮了清茶，待客。倒茶的动作连贯顺畅，那双倒茶的手边还放着卷册，举手投足间就能算尽半城烟沙，品茶心思不在，倒是谋算更多。
    “魏大人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姜小雨先开了口。
    魏辛闻着茶香倒觉得十分惬意，听姜小雨问就忙回道：“听闻大人几日前染了风寒，我等也不敢随便来打扰，如今可好？”
    “风寒而已，劳你们惦记了。”
    魏辛看了看他的脸色：“大人还是应该多休息为好。”说着不自主瞥了一眼摆在一旁的卷册，“何苦再劳神看这些？”
    姜小雨把册子往旁边挪了挪：“我也只是打发时间，何来劳神一说呢。”
    两人寒暄了半日，魏辛终是没有姜小雨这么有耐心，忍不住问道：“大人，前些日子来看望大人的人很多，为何大人都拒了，今日却•••”
    “你本来以为我也会像打发别人那样打发你？”姜小雨早就知道他要问什么了，“其实也没什么。前些日子我还在病中不宜见客，而且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喜欢人多。今日只有你一个，我就见一见，若是人多了，我也是不见的。”
    魏辛一笑：“那倒是我来得巧了。”
    “是啊。”姜小雨为他倒了第二壶茶，“魏大人，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来看望我呢？”
    魏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姜小雨会突然发问，但他也是机敏之人很快就想出了该如何回答：“魏某有自知之明，不会与姜大人论友道故，今日来访就算是以同僚的身份吧。”
    “魏大人如此说，倒算是知己了•••罢了，你我也是有交情的，不用再客气了，有什么事就说吧。”
    魏辛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那日我和樊大人来找你是有事想说，可那日并没机会，如今不用说，凭大人的智慧一定想到了吧。”
    姜小雨神色一如往常：“你是想说，状告傅将军的那封信，你早有察觉，对吗？”
    “是。”
    “那你今日又提起，是想说什么？”
    “我从前以为，姜大人和傅将军是政敌，可今时今日来看却大有不同。所以我不明白，如果姜大人不想让傅府出事，为何当日毫无作为？难道以大人的才智当日一无所知吗？”
    怎么可能一无所知，早在傅启明出事的半个月之前姜小雨就料到了。
    “魏大人也是聪慧之人，傅府一案只是因为一封列下罪名的奏章吗？功高盖主，真正动手的人，大人是知道的，既然如此我又能做什么呢？何况，他并不是在意死后名声的人，哀荣也好，辱骂也好，都是身后事，是做给活人看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那大人这几日为何还四处周转想帮傅将军翻案？”魏辛的情绪有些激动，姜小雨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太费解了。
    “并不是这几日，我一直都在想办法的。对于他来说，身后名声是可以不去计较的，但是傅家不行，傅氏后人总还要•••”
    “大人指的是傅将军的儿子？”
    “是为了傅氏一族，就当是报恩，毕竟我幼年也在傅府长大。”
    魏辛看到姜小雨已经倒了第三杯茶，知道这已经是想让他走的意思，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大人！我打听到，这段时间您一直在处理各类公务，所有递交都安排好了，甚至连您所管的一些行当也都在查算账目，这到底是想做什么？”魏辛还是没有把他真正想说的话说出来，他想说的是，姜小雨所作所为分明都是在交代后事，就像是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一样。
    “我知道你是好意，无需太过忧心，我总有我的办法。”姜小雨看向魏辛，“我不知道大王能容我到几时，只是不想有太多后顾之忧，提前准备罢了。”
    “怎么会？”魏辛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对大王是有恩的，何况我看大王对大人也是很好。就算•••就算大人名望太大，但又不像傅将军那样手握重兵，大王定不会•••”
    姜小雨沉默不语。
    魏辛也沉默了一会，最后起身告辞了。
    他要走的时候，姜小雨突然喊住他：“魏大人！”
    “恩？姜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若是将来真有那一日，看在往日的交情和今日相谈的情分上，可否帮我一个忙？”
    魏辛听他这一句，瞬间有无限的悲戚涌上心头，立马转身行礼：“大人若有所托，定当全力而为！”
    “帮我把姜府的奴隶全都除去奴籍，放他们出去，好吗？”
    “•••当然•••”
    好歹还能心有牵挂，还不至于太过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