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战北平 第七章 沉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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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忧苦读,愁思沸郁。是戴放曾经形容过樱内华生的一句话,或许是当世孽缘,从第一眼看到华生开始,他就莫名的心疼。
“华生啊,和这世道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你瞧着他是把钢刀,其实他不过是团棉花罢了。”
戴放坐在天桥下边儿的石阶上,北平临近夕阳西下的时候已经有些秋凉,他瞅着街上过路的褴褛谋生人,叹道:
“小鬼头子瞧着生硬冷酷,却比贺君竹那小子近人情多了。”
黑角寨这几个匪头子没办法与贺府里满宅的绉绉权贵一同吃饭,又和贺君竹置着一口气,于是这席吃了不到一半便开溜了,梁序、顺驴、戴放加上迟水秀从偏门偷跑出去,留下春熙娘和鸡条在那儿傻了眼。
梁序坐在戴放边上,左手插进右手的袖管,右手挑着个烟袋,没滋没味儿地抽着。
“其实这事儿也怨不着当家的,小崽子的命还在司令府上面悬着,要是把那朱小姐得罪了,偏不给放小崽子的活路咋办?所以说,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当家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但凡能拿枪解决的事儿都不带动嘴皮子的,他心里也冤着呢!”
“理是这么个理,但老子这心里就是憋着一股劲儿。”
顺驴撇撇嘴:
“他妈的不舒服,咋的都没有黑瞎子山上得劲,太他妈的窝囊了!”
迟水秀在旁边一言不发许久,身边的包子铺笼屉都换了三茬,长安园的新名角儿赶着晚场前的化妆时间被黄包车拉过,连掏钱的乞丐老头儿都寻摸饭吃去了,他才犹豫着对旁边的三个人开口: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过,人已经到了北平,退路也没有了,贺君竹虽说是当家的,但在北平城,人们只认他是贺府小少爷,而我们之于他不过是沦落囫囵的穷亲戚罢了。这世道不给人活路,人不能不给自己出路——”
话说着人有些鼻酸,他捏住自己的嗓子,继续说:
“若是贺君竹无法从贺府与司令府的逼迫下翻身,华生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顺驴三人转过头来,凝了神不说话,表情踌躇。
从叱咤雪原的‘东北皇帝’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这些汉子一步一个坎,虽说大家是挂过柱发过誓的好兄弟,但如今到了这北平,那身份的尊卑之感终于给了他们当头一棒。说到底,他们与贺君竹根本不是一样的人。同样是豁出命去拼,贺君竹在千帆尽过后有鞭炮齐鸣迎接,有青梅竹马等嫁,而他们除了现有的窘迫,更是失去了所有能够失去的。
所以说,这世道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孽障,跪下!”
贺府大宅的祠堂里,迎门的方桌上供奉着贺氏家族的祖宗排位,贺章平手持一把藤条站在边上,一脚踢弯贺君竹的膝盖,逼得贺君竹直直跪了下去。
祠堂里满是酒气,贺章平的酒意未散,满面通红,目光涣散。大厅前的酒席已经撤了许久,客人们也都被陆续送走。他忍了一天的火,终于能在此时把贺君竹请进祠堂,好好地教训一顿。
“你别以为有朱家小姐在我就不会动你,从去年冬天到现在我给过你多少封家书?你二哥都跑到北平去了还不能把你请回来?你干爹的产业被你毁得还剩下什么?你翅膀硬了,不需要回家了,那你现在还软着骨头回我的贺宅干什么!还有你带回来的那帮穷酸土匪,你存心让你老子面子过不去是不是?我贺章平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贺章平骂得火冒三丈,唾沫星子喷了贺君竹满脸。
贺君竹冷笑一声,站起身:
“早知道这个家不欢迎我,我就不会费力赶回来了。您要是嫌我碍眼,我走就是了。”
贺章平气得一脚踢上贺君竹的屁股,并且用手扒拉着贺君竹的脑袋:
“畜生!你居然敢这么和你爹说话?你良心让狗啃了!”
贺君竹不耐地皱起眉头,抬手去拦贺章平的手。
而贺章平忽然抓住贺君竹的左手,撸开他的袖口,满脸震惊地问:
“你这小拇指怎么断了?”
贺君竹猝不及防地一愣,猛地缩回手:
“在东北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不碍事。”
“不碍事?”
贺章平瞪着眼睛吼:
“朱司令会要个残疾的女婿吗?你说不碍事就不碍事,朱府会听你的屁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