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争雪原 第一百一十六章 转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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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关东军奉天驻地不远的地方,约莫两条街的距离,便是奉天最热闹著名的‘花事一条街’。
顾名思义,那长约千米的街道摩肩接踵都是坐落着的窑子和烟花旅馆,间或有些酒家夹杂在其中,也是以喝花酒为主。奉天当地有句广为流传的俗语——天崩又地裂,风流满花街。意思是甭管世道再怎么变更,唯有这里永远保持着逍遥快活。
在花街最普通不过的一家旅馆里,后院今日多了十多辆精瘦的骏马,眼下接近午饭时间,前门儿有眉眼如炬的青年下马进店,浑身煞气、目不斜视,直奔二楼拐角的房间。那房间不过八坪见方的大小,却熙熙攘攘地挤了一屋子的人。
贺君竹在进门之前左顾右盼了好几眼,才最终推开了门。
顺驴第一个便冲上去,急忙问道:
“咋样?见着没?”
“他瘦了许多,一点精神都没有,出了这么多的事,他肯定绝望透了,他现在一定在用最后的力气强撑着。”
贺君竹坐到客房的木椅上,满脑子都是刚刚转瞬即逝的那一刻里,樱内华生的脸。他出神地说着,忧虑不已:
“我真想马上冲进驻地把他救出来,我真想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了。”
戴放上前抚慰地拍了拍贺君竹的肩膀,安慰道:
“沉住气,奉天的关东军多如牛毛。以咱们现在的状况,万万不能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儿了。一切都要思虑周全,否则只剩一个‘输’字。”
“等关东军给小崽子定罪,等他们把小崽子从这儿押运到北平,途径齐鲁一带就是劫人的最好时机。”
贺君竹煎熬而难耐地握紧了拳头,喃喃自语着不断重复,试图麻醉自己的冲动:
“我明白,我不会轻举妄动,否则小崽子反而会遭殃。”
奉天入夜的时刻比北城要晚上些许,对于如今的樱内华生来说,倒是相当难能可贵的。因为他并不知道是否还能看到明日的太阳,所以便每天希望入夜的时刻来得晚一些,让他能够多瞧一瞧这个他尚未痛快活过的世界。
他被安置到了驻地一处独栋楼房的阁楼里,走下台阶打开房门,隔壁便是乃木良的房间。
此刻外头的驻地人声喧闹,两方关东军喝酒作乐闹成一团,沉重而绵长的东瀛音乐顺着喇叭响彻整个驻地的场院。樱内华生顺着阁楼的窗户向外望去,寻欢作乐的关东军们和街道上死气沉沉的老百姓仅仅一墙之隔,却又天差地别。
他冷笑一声,觉得讽刺无比,便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去。
正巧敲门声响起来,还没等樱内华生应允,来人就推门而入。
“你的晚饭,趁热吃。”
乃木良笑容灿烂地走进来,单手拿着托盘,步伐稳健而利落。
樱内华生静静地盯着乃木良,不动作,也不说话。
乃木良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转身又坐到桌子前的椅子上,任由樱内华生犀利而尖锐的目光洞穿他,却仍是笑意洋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樱内华生又把视线转向托盘内的鹅肝和牛排上,精致的刀叉闪闪发光,高脚杯里浓郁的红酒散发香醇醉意。
“这样的晚餐对于一个将死的战犯来说,未免太奢侈了。”
“不会吃死人的,我的少校。”
乃木良笑眯眯地托腮瞅着樱内华生,话语意味深长:
“奉天由我说了算,无论是什么事情。包括战犯应该什么时候死,当然,也包括战犯的最终人选。少校您别忘了,南造虽然是是将军,但我也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