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假装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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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真就是不想看到自己笨手笨脚的样子才跑了的,甄言在第五十次只扎到河泥之后,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他扎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只扎到了一条小鱼,还是碰巧的,因为他本来的目标是它旁边那条大的,歪打正着了个小崽。广真让他回去吃饭的时候,他泄气地爬上了岸,一竿子把广真之前扔在岸边的那条一起捅穿带回家。广真总是在他砍竹子的时候顺路摘一些野菜和山上的草药回来做饭吃,运气好的话还有山参汤。每天爬山搜刮几乎成了两人生活的唯一食物来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说法果然不错。广真看他回来了,就把饭碗递给他说今天晚上在外面吃。于是他又放下竹竿拿着碗跑到屋前平坦的空地上,放稳手头的东西之后又回屋接剩下的汤盘。广真已经在清理鱼鳞和内脏:“换好衣服之后,拿点柴禾出去,准备烤鱼。”
“噢。”甄言脱了自己湿衣,就抱了一捆干树枝和引火的囊草,坐在屋外空地上开始生火。和尚不能吃荤腥,所以甄言跟着他吃了这么久的素,此时也是怀念肉味的时候了,一边吃饭一边等着鱼烤熟,“呲呲”的火苗声和肉香味不断勾引着人的食欲。广真吃完自己的素食就回屋了,似乎不太想多待,剩了甄言一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正在烤鱼的火堆。
零星的几点星光倒映着水面上,此时广真自己一个人在小河旁洗碗筷和衣服,星光把他的脸映不真切。甄言叼着吃了一半的鱼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洗,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甄言,吃饭的时候,嘴巴要闭着咀嚼,不能发出声音,这样是对别人的尊重。”
和尚把洗好的碗放到他面前,示意他拿回去。
“哦。”甄言用牙叼着鱼背,手里捧着碗走了,不一会儿又回来,嘴里已经没了烤鱼,“我帮你洗吧。”
广真拨开他的手:“这些活你不用碰。河面上的布还没收,你去再练两回轻功,顺便洗澡。”
“广真,你看。”他伸平双臂,迅速踏过布匹,迈上了对岸。
终于有了孩子样,广真看着他飞跃过去的全过程,回给他一个笑容:“把双臂放下,要适应双臂自然下垂也能保持平衡的状态。”这样,哪怕有一天只剩下两条腿也能逃命。
“好。”
甄言的下盘经过长时间的爬山和背竹子,已经练得很扎实,所以轻功学得快。再去爬山时,甄言要是沿路看见了野鸡或者兔子之类的也会自己去猎捕。大多数情况下他的速度要比猎物来得快。
“广真,后山的背面,有一块桃树林,桃花开了……”
“桃花?都这个时候,还有桃花?”
甄言眼睛放光地点头。
“那就去玩吧。”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离夏季已经不远,此时可真是晚桃了。
甄言爬树很厉害,从一个桃树窜上另一个桃树不用超过五个呼吸,他常常在桃花开的茂密的地方摘下一些花瓣揣在怀里,然后又蹦上另一棵树。广真由着他去玩,自己仰面躺在草绒绒的地面上,闻着周围弥漫的春天的清新味道,眯着眼睛看天空。天空越蓝,越是反衬地白云的自由,看上去软软的,摸上去一定很舒服。
可是白云蓝天只是看起来近,看上去触手可及而已。无论轻功多高的人,都够不到那片云,“近在咫尺,远在天边”大约如此。
忽然一阵花雨迎面落下,湛蓝的天空背景下,一大片粉红的花瓣,如同一个个微凉的吻,纷纷扬扬落在他面上、肩上,柔软、温凉,很是刺激人的触觉和味觉,“人间”二字形容在此刻格外贴切。
他心跳快了两下,带着惊讶和恐惧翻身坐起来。一个孩子单纯的笑脸映入眼中。人说稚童不可欺,诚不虚妄,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将尘世所有清浊区分开来,那是没有灰色地带的地方。
他咳嗽了两下:“本来贫僧都快睡着了,看你闹得。”
甄言眼看着和尚刚刚明明悠闲地很,此时又突然拿出纸笔和佛经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两天功课落下了,贫僧补上。”他动作麻利地在地面上铺好纸张,不用多加对照原文就能将一个个字符繁杂的梵文书写下来。字迹苍劲有力,工整又干净。
“为什么要抄佛经?”
广真答道:“佛经分为很多类,可是万变不离其宗,大多是化灾祈福的和轮回得道的,说白了也都是些尘世的愿望。大乘渡人,小乘渡己。”
“那你现在是在渡人还是在渡己?”
人言十八层地狱,层层地狱恶鬼受尽苦楚,偿还生时罪业。若是为鬼受些苦楚便能挽回曾经的滔天大罪,那活人便不必为善了。不过是人世妄想,活着的时候无法做到让仇家不得好死,便祝他死后有些报应,所以有了地狱一说。就像一个有钱的小孩子抢了穷人家孩子的冰糖葫芦,穷人家的孩子打不过,向大人告状时又被骂“人家有钱凭什么不能自己买,需要抢你的?”,所以只能祝愿“有钱人家的小孩吃的时候被核磕坏了牙”一个道理。
广真问自己,这些年来抄这些佛经,是为了什么呢?他大约是谁也度不了的,于是随口答道:“度你。”
“可是我又不要化灾祈福、轮回得道,度我没用。”
“那你要什么?”
“我要——”
想要说出来的愿望,都是些明知做不到的事。
“没什么。”
孩子眼中的光芒在最后三个字吐出的时候明显消亡了下去,广真打趣问他:“怎么又没什么了,说给我听听。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最希望我爹给我一把剑,然后我就天天念叨,谁知真的有一天,我爹就把他自己的剑送我了。想法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他的话好像给了孩子什么启示,他惴惴不安地说了一样东西:“一把竹剑行吗?”
“好!”他爽快地答应下来。
——小秋鸿,还有九个月就是小言生日了,你要不要回姑苏来。
——还有八个月小言就满四岁了,你要不要准备个生日礼物。
——就剩六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回信,是不是遇到麻烦了,告诉哥,哥罩你。
——小秋鸿,转眼就过了一年,没想到今年你果真敢不来一起吃团圆饭。胆子越来越大了,真是儿大不中留啊,一直没你的消息,还有三个月,小言生日就要到了,四月最后一天,千万别忘了,一定要来。
那些日子,信鸽的书信一封接一封传过来,不敢回信,不敢回音。字句一遍一遍萦绕心头,世事更变,他没能留住故人,只把某人的生日留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