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淡色的床帘微掩，遮去了刺眼的阳光，薄被轻搭在床上，惜儿微闭双眸，白皙的脸颊仍有些微微泛红，秀眉稍稍蹙起，小身体不时的动了动似睡得很不安稳。
    裴言侧身坐在床边，指尖轻拍着惜儿的肩膀，凝神望着惜儿熟睡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丝自责与痛惜。
    他将惜儿温热的指节握在掌心间，惜儿的年纪还这般小，他甚至恨不得替惜儿承受这些苦痛，但纵然他在心急，待惜儿的病完全痊愈还是要等上些许的时日。
    “惜儿，爹爹哪都不去，爹爹一直都陪在你身边。”裴言暗暗在心间道，如今他心中已毫无一丝朝事，满满的只有惜儿绯红的小脸蛋。
    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裴言误以为是萧寒放不下惜儿，想守在房间中，开口轻道了一声，“小寒，你回去休息吧，有我陪着惜儿便是。”
    裴言转身看见卫瑄秀美的面容，不禁吃了一惊，“瑄儿，你怎么来了。”
    “惜儿。”卫瑄走近床边，看见孩子难受得蹙紧了眉头，似狠狠牵动着柔软的心底，心痛不已。
    “老师，惜儿生病了，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卫瑄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责备之意，他俯身坐下，抬手覆上了惜儿的小手臂。
    “对不起，前几日惜儿有些小咳嗽，我想好好养几日便能痊愈了，看着你日夜劳烦朝务，生怕你过于担心便没有告诉你。但没想到惜儿今早受了些寒，上午便发热了。”裴言看向卫瑄，面上流露出一丝愧意。
    “惜儿病得严重吗？”卫瑄的神色有些过于紧张。
    “没什么大碍，喝几幅汤药就能痊愈了。”裴言温声道，可是惜儿嫌药汁太苦，他百般哄着也仅能灌下小半碗而已。
    “日后若惜儿在有什么情况，老师可不许隐瞒我半句。”卫瑄望着惜儿的小脸，抬手轻抚了抚，他心知老师是好意，但倘若他丝毫不知晓孩子的病情，在惜儿最痛苦的时候却不能陪伴在惜儿身侧，愈加会自责万分。
    “瑄儿，是我没有照顾好惜儿。”裴言的声音微沉，他曾答应过瑄儿好好照顾他们的宝宝，而瑄儿更是极少前来府中看望惜儿，如今却是看到孩子生病躺在病床上的模样。
    卫瑄转身看见裴言略带伤意的眼眸，“老师不必太过自责，孩子年纪还小会有些小病小痛，日后多加注意便是了。”
    “明日老师不必前去宫中了，留在府中陪着惜儿吧。”卫瑄轻声道，他从裴言的言语间便能听出惜儿极为依赖裴言，他不能亲身陪在惜儿身边，只希望老师能替他弥补这一份缺失的疼爱。
    “好。”裴言微点了点头。
    他见卫瑄望着惜儿溢满爱意的眼眸，亦未在多说什么，静静坐在了一旁。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然卫瑄的身体似未曾挪动过，指尖仍轻搭在惜儿的肩边。
    他感受到掌下微动了动，看着惜儿睁开的眼眸，忙扶住了惜儿的身体，柔声关切道，“惜儿哪里不舒服。”
    “爹爹。”惜儿挣脱开卫瑄的手臂扑向了裴言的怀中。
    卫瑄略有些失落的放下了手，指尖轻握住惜儿的衣袖边。
    “惜儿，叔叔得知你生病了，特意从宫中赶过来看你。”裴言抱着惜儿坐在卫瑄的膝上。
    惜儿紧紧抓着裴言的指尖，未曾看卫瑄一眼。
    “惜儿感觉好一些了吗，还难不难受吗？”卫瑄抬手松松拥住惜儿的双肩，他微俯身体凑近惜儿的面颊柔声问道。
    惜儿摇摇头，爹爹好不容易才答应陪着他，他不喜欢陌生的叔叔留在房间中。
    “爹爹，我饿了。”惜儿轻拉了拉裴言的衣袖。
    “惜儿，想用些什么，叔叔命下人为你做。”卫瑄温声讨好着孩子，他忽而才想起这是在裴言府上，不会有人听从他的吩咐。
    “瑄儿，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厨房炖粥了。”裴言侧身命下人将粥碗端过来。
    “惜儿，在等等很快就好了。”裴言轻抚着惜儿的发丝。
    惜儿靠在卫瑄怀中颇有些不适，他别扭的动了动身体，卫瑄误以为他的手劲过大弄痛了孩子，故而愈加放轻动作，指尖似不知该放在何处。
    裴言看出了惜儿的小心思，颇有些无奈伸手将惜儿抱在了怀中。他见卫瑄面上的一抹伤意，不忍安慰道，“惜儿刚刚醒来，身体可能有些不舒服。”
    “没事。”卫瑄微摇了摇头，他极少前去府中探望孩子，更是未曾抱过惜儿几次，又怎能奢望惜儿能与他亲近呢。
    卫瑄看见推门而入的侍女，抬手接过粥碗，他舀了一半勺粥轻吹了吹喂向惜儿嘴边。“惜儿，小心烫，慢些喝。”
    惜儿喝了一小口后，撇了撇嘴看向裴言。
    裴言心知惜儿的意思，但生怕伤了卫瑄的心，故而没有说什么，“惜儿乖乖喝粥，明日爹爹一天都留在府中陪着惜儿。”
    “惜儿想要爹爹喂。”惜儿看着卫瑄递来的汤匙，扭扭身体不肯再喝了。
    “为什么，叔叔喂惜儿难道不好吗？”裴言小心的望了一眼卫瑄还算平静的面色。
    惜儿摇摇头，当然不好了，他最喜欢爹爹，才不要陌生的叔叔呢。
    “老师，我平日间没怎么照顾过孩子，或许惜儿有些不适，还是你来喂吧。”卫瑄不想让老师为难，直接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了他。
    裴言伸手接过，或许是源于他平日间的疏忽，但即使他在如何在孩子面前描述卫瑄待惜儿的疼爱，而惜儿终日见不到卫瑄一面，终是有些疏远陌生。
    “爹爹，惜儿晚上可以不用吃药了吗。”惜儿含着粥口齿不清的问道。
    “不可以，惜儿用过药后病才能好的快一些。”裴言柔声道。
    惜儿颇有些不悦的撅起了小嘴，他见卫瑄一直盯着他的面容看，蹙了蹙小眉头，转身背对着卫瑄，靠在裴言的胸前，“爹爹，你给惜儿讲故事好吗？”
    卫瑄看着惜儿的背影，心间一片落寞，夹杂着一丝淡淡的伤意。
    “惜儿。”裴言开口唤了孩子一声，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是责怪孩子吗，但这亦不是惜儿的过错。
    “老师，你好好陪着惜儿吧，我先回宫了。”卫瑄起身站在床边。
    “瑄儿，你先别走。”裴言误以为卫瑄因惜儿之故而伤心离开，情急之下放下了怀中的惜儿，拦在卫瑄面前。
    “我偷偷离宫了多半日，如今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卫瑄心知裴言误会了，微笑了笑。
    “瑄儿，今日。”裴言微张双唇，纵然他在温声安慰却抵不过惜儿面上的冷漠。
    “没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反正日后我有的是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卫瑄故作轻松的说，“到那时惜儿最喜欢的人不一定是老师。”
    裴言缓缓放下了心，抬步将卫瑄送出了房门外。
    “老师快回去吧，惜儿还在房间中等着你呢。”卫瑄迈下门槛转身离开了。
    “好。”裴言望着卫瑄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转身回房看见惜儿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他。
    “惜儿。”裴言刚坐下惜儿便立刻扑了上来，叔叔离开了真好，这样爹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为什么不喜欢叔叔。”裴言俯身凑近惜儿白皙的面容。
    惜儿微低着头，肉肉的小手轻握住裴言肩边垂落的发丝，他也不知道，但他就是对叔叔毫无一丝好感。
    裴言轻叹了口气，未在追问下去，或许待惜儿年长几岁进宫伴读，瑄儿多陪陪惜儿就好了。
    “爹爹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吗？”惜儿抬头望向裴言。
    惜儿见裴言许久未回应他，小声道，“爹爹，对不起，惜儿错了。”他知道自己不该故意躲开叔叔，可他真的不喜欢叔叔抱着他。
    “这不是惜儿的错。”裴言拥着惜儿的身体，面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当年他得知瑄儿有了身孕异常欣喜，又何曾想到日后瑄儿饱受孕育之苦，而如今更是父子分离，惜儿待卫瑄愈加冷漠。
    “爹爹，怎么了？”惜儿看着裴言沉郁的神色，抬头轻抚了一下裴言的脸颊。
    裴言微摇了摇头，望着惜儿稚嫩的面容，眼中流露出一抹慈爱之意。“爹爹现在就给惜儿讲故事。”
    大殿中，婧婉以肩肘撑住身体侧身靠在床边，纤细的葱指轻拍着被间，但无奈欣儿睁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就是不肯熟睡。
    “欣儿快睡吧。”婧婉望着欣儿面上的一丝疲倦之意。
    “不，我要等父皇回来。”欣儿凝神望着紧闭的房门边，“父皇答应过我，今日一定会早早回来陪着我的。”
    “父皇当然不会食言了，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欣儿先睡下好吗，待父皇回来之后，母妃一定唤醒欣儿。”婧婉轻声哄着欣儿。
    “不，待欣儿睡醒了，父皇早就离开了。”欣儿尽力睁大沉重的双眼。
    婧婉尽力劝道，“父皇不会走的，若欣儿醒后父皇不在身边，那母妃答应欣儿，一定带着欣儿去找父皇。”
    欣儿执意的摇着头。
    婧婉轻叹了口气，侧身吩咐一旁的宫女，“你再去御书房看看，皇上和裴大人议事结束了吗。”
    “是。”宫女转身离开了。
    婧婉拉过一旁的被子搭在了欣儿身上，“母妃陪着欣儿一起等父皇。”
    她见欣儿的眼眸渐渐合上，面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手掌愈加轻柔，“欣儿好好睡吧，若是皇上回来，恐怕是也不忍心看着欣儿强忍着疲倦等待。”
    房门轻开，婧婉抬头看见卫瑄秀美的面容，她刚想让卫瑄小声一些，别吵醒了欣儿，却看见怀中的孩子早已醒了。
    “父皇。”欣儿想跑下床被婧婉伸手拦在了怀中。
    “皇上，欣儿从下午便等着您，刚才一直强忍着倦意不肯睡下。”婧婉不知皇上到底有何要事，竟然商议到夜晚。
    “对不起，是父皇回来迟了。”卫瑄面上流露出一抹歉意，他忧心于惜儿的病情却忘了对欣儿的承诺。
    “父皇是不是忘了欣儿了。”欣儿撅着小嘴。
    “当然不是，欣儿原谅父皇好吗。”卫瑄俯身拥起欣儿，握着他的小拳头。
    “好，但以后父皇不能再偷偷离开了。”欣儿点了点头
    “父皇答应欣儿，”卫瑄回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婧婉，“小婉，你先回宫吧，朕今日想陪着欣儿睡。”
    婧婉微愣了一下，这就是在她宫中，又要她回何处，但她看着欣儿依偎在卫瑄怀中，面上淡淡的笑意，继而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