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色渐暗，微风略带一丝寒意，墨绿色的枝叶在窗纸上投下片片阴影，长廊间的娇花若披上了一层灰纱般暗沉失色。
    桌边的烛光异常明亮，书卷半开随风微微翻过一角，修长的指节落在宣纸上，尚未干涸的墨迹渐渐晕开，白皙的肌肤上一点墨汁，若美玉般光滑细腻。
    卫瑄抬头望向窗外，黝黑的双眸略有些暗淡，纤长的黛眉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褪去了朝堂上的威严之气，面容愈加秀美。眼帘微微垂下，似有一丝抹不去的倦意。
    卫瑄轻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笔墨，笔尖轻触洁白的宣纸。房门轻轻敲了两声，“进来。”卫瑄朗声道，抬手合上面前的奏折。
    “奴才参见皇上，太后娘娘请您前去慈宁宫一趟。”元康步伐稳重老练，然面容却十分白净年轻，一双黝黑的眼睛炯炯有神。
    卫瑄微蹙秀眉，起身走向房门边，宽大的袖边划过桌角垂落而下。明黄色的身影高挑而纤瘦，在暗沉的夜色中有一丝落寞。
    “皇上，夜冷容易受寒，奴才为您加件衣衫。”元康拿过一旁的外衣走向卫瑄。
    “不必了。”卫瑄摆了摆手，冷声道。母后夜晚唤他前去必是因他冷落小婉一事，可已经过去了两年余，难道母后还不肯罢休吗。
    元康微微摇了摇头，太傅虽是嘱托他跟随在皇上身边细心照料，然皇上地位尊贵又岂会听从他一个奴才的话。
    元康看着皇上阴沉的面色，屈身小心的跟随在皇上身侧。
    卫瑄匆匆走向远处，房门边站立的小宫女俯身行礼，元康走上前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太后侧卧在床边，暗紫色的裙摆垂落在地上，抚在腕间的指尖白皙纤长。乌黑的发丝高高盘起，翡翠玉簪雕刻的牡丹雍容华贵。
    太后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精致的面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眼角的脂粉掩去了细细的纹路，一如年轻般貌美，然双眸间却有一丝掩不去的沧桑。
    “儿臣参见母后。”卫瑄走近行礼，双眼漠然的望着床上的太后。
    “皇儿来了，坐吧。”太后伸手抚了抚床边的一侧。
    “这么晚了母后唤朕前来有何事？”卫瑄俯身坐在桌边，看着母后微张的丹唇缓缓道，“近些时日儿臣忙于朝事，未能来拜见母后是儿臣的过错，日后儿臣一定时时来看望母后。”
    “皇上日理万机，哀家一个年老之人怎能浪费皇上的时间呢。”太后的声音有些清冷，眼中有一丝淡淡的哀伤。到底是人心隔肚皮，早年瑄儿喜欢粘着她，她看着怀中稚嫩可爱的孩子，甚至不惜付出半生的心血栽培瑄儿，如今看着瑄儿年长登上帝位，他们却愈加疏离了。
    “您是朕的母后，养育朕二十余年，朕在您身边尽孝本是应该的。”卫瑄端起一旁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微冷的茶水入喉，愈加苦涩，若父皇地下有知必不愿看到他与母后闹得这般僵。
    “若您一个人留在慈宁宫觉得有些烦闷，朕明日唤小婉过来陪您坐坐。”卫瑄看着桌边的几本佛经，一旁宣纸上几行娟绣的墨迹。或许他让母后一个人整日面对空荡的房间是有些残忍了，可若他容允母后将欣儿留在身边，以后母后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哀家有几天未见过孙儿了，明日让小婉抱着欣儿一起过来吧。”太后眼底隐隐有一丝期望，她房间中皆是一些年老之宫女，整日死气沉沉的，许久未听过一丝欢声笑语了。
    卫瑄看着母后有些苍老的面容，小婉已是他宫中唯一的贵妃，难道母后还不满足吗。当年父皇在世，他被迫一步步妥协于母后，如今绝不可能了。
    “皇上放心，哀家只是想看看欣儿，待午膳后必然会让欣儿离开。”太后的声音似乎低沉了几分，随着先皇过世，她贵为太后身居宫中，再无可能触及任何政事，而至于陈家在朝中的地位也只能依靠小婉了。可小婉的性情太过柔弱，比不得她当年的手腕。
    “母后多心了，朕只是想欣儿多日未见到皇祖母了，会不会很想念皇祖母。”卫瑄微微笑了笑，无论如何他绝不会与母后当面争执，这是他对父皇唯一的承诺。
    太后忆起欣儿稚嫩的小脸蛋，眼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慈爱之意，嘴角稍稍勾起了一丝弧度。
    “若是母后没有其他事情，朕先离开了，母后好好休息吧。”卫瑄起身走向房门，似未看到母后轻启的丹唇。
    “皇上长时间操劳夜宿御书房，亦不利于龙体安康。小婉夜夜在宫中牵挂皇上，望皇上能体谅小婉几分。”太后看着卫瑄渐远的背影，猛然站起了身体，一旁的宫女忙走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
    “朕会好好珍爱小婉，母后可以放心了。”卫瑄大步迈出房门，或许这才是母后夜晚请他前来的意图。两年来，他已尽力做到与小婉琴瑟和鸣，母后还想要什么。他已有了心爱之人，更不可能再临幸其他女子。
    “皇上。”太后向前走了几步，皇上两年来不曾夜宿在小婉宫中一次，若传入朝堂中又是何等的笑话，怕是陈家也会成为朝中众臣的笑柄。
    “母后年纪大了多保重身体，就不要再为一些琐事操心了。”卫瑄用力甩下衣袖，冰冷的面容上隐隐有一丝怒意。
    太后静静的看着门外的深夜，寒风掀起了裙摆的一角，牡丹花若在空中盛开一般，然在暗淡的烛火下确有几分凄凉。
    宫女走上前想添一支烛火，太后摆了摆手转身走回床边，“天色不早了，哀家想早点休息。”
    精致的面容有几分苍老，她本以为小婉温婉贤惠，进宫后会颇受皇上的喜爱，但如今看来却是她错了，贵妃失宠，陈家在朝中的地位更难以稳固。
    夜色中，长廊间的烛火愈加微弱，在寒风下忽明忽暗。卫瑄看着一侧明亮的窗纸，步伐微微顿了顿继而走向了远处。
    一旁的小太监看着路过的房门，眼中有一丝疑惑，刚想张口小声说什么，元康转身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皇上一人留在御书房中，看着漆黑的夜色怕是也异常想念太傅。
    卫瑄望着面前房间中暗淡的亮光，秀眉微微蹙起，眼中却燃起一丝淡淡的欣喜。元康轻敲了敲房门后伸手推开。
    高高摞起的书卷掩住了裴言的身影，他抬手拿起毛笔勾画着面前的书卷，眉眼间有一丝严肃，两鬓的白霜在烛火下异常刺眼。
    裴言抬头看见卫瑄秀美的面容，起身放下手中的笔墨。
    “夜冷，瑄儿多穿一件外衣，小心受寒。”裴言看着卫瑄单薄的衣衫微微摇了摇头，他时常解劝卫瑄，然卫瑄却未从听进心中。
    卫瑄看向裴言面上温和的笑容，微张双唇落下的话音却有几分冰冷，略带一丝责备之意，“这么晚了，老师怎还未休息。”
    “我本想看完这几本卷册，未想天色已经很迟了。”裴言抚到卫瑄冰冷的袖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卫瑄。
    “这岂是几本，难道老师想连夜看完吗。”卫瑄看着桌边摞起的卷册，面色愈加发沉，他走上前拿过一本随意翻了翻，用力将书册扔在桌上。“老师连户部陈大人的事务都要处理吗？”
    “好了瑄儿，老师现在就回府。”裴言生怕卫瑄再深追究，松松握住卫瑄袖下的指尖，温和的语气颇有一丝讨好之意。
    “老师可别忘了承诺过我的事情。”卫瑄感受到掌心的温热，有些受用的缓了缓语气。老师还真当他如欣儿一般可以随意哄着玩了。
    裴言点点头，心中却有些无奈，瑄儿登基不足两年，根基尚未稳固，又经西北动乱一事，他事事都想亲力亲为，又怎得歇息的空暇。
    “瑄儿明日还要早朝，早些休息吧。”裴言合上书册，拂袖熄灭了烛火，转身走向房门外。
    卫瑄侧身挡在裴言面前，银色的月光映在卫瑄的面容上，略有一撮发丝滑落在卫瑄的脸颊上，樱红的双唇似有一丝无法言喻的美艳。
    “瑄儿还有何事？”裴言压过心底燃起的情愫，低头避开了卫瑄深情的双眸。
    卫瑄伸手环住裴言的腰身，俯身吻上那两片柔软的唇瓣，灵巧的小舌轻轻探入却抵在了贝齿上。
    “瑄儿。”裴言向后退了一步，双手轻按在卫瑄的肩上。
    “老师又想推开我吗？”卫瑄看着裴言俊秀的面容，眼底似有无尽的伤意。
    裴言咽下口中的话，修长的指尖缓缓滑落，他念及瑄儿身份尊贵，而他身为人臣更是时时克制心底的情动，然他不忍瑄儿伤心早已逾越了数次。
    “老师留下来陪我。”卫瑄拥着裴言缓缓走入房间，他心知老师疼爱他根本不舍得拒绝，故而多次无理强求，然他却不曾想过老师心底的感受。
    “好。”裴言轻声道，他看着坐在膝间的孩子渐渐长大，多年来早就动情了，他甘愿为了瑄儿牺牲一切，只要瑄儿开心足以。
    

    作者闲话：

    “老师，我爱你。”卫瑄拥住裴言的脖颈俯身压在他的身上。
    “我亦是如此。”裴言眼中溢满了迷离，纤长的指节在卫瑄背上不停的游走。
    “老师说爱我。”卫瑄将手探向了裴言身下鼓起的小帐篷。
    “我爱，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