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肆梧月剑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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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曳碧枝,浮萍流江河。幽梦自逍遥,红尘无忘我。死生一梦间,何知君归处。
——《醉忘我》)
风雪夹杂着刺骨的冷冽拂过面颊,转眼又是二十载。凡界改朝换代,无数生灵入土重修,以期来生;无数生灵自轮回中踏出,历经又一世界。银装素裹的大地显得格外凄清,纵使是为数至多的人族,也无法添上一丝喜庆之意。
“皇兄。”少年锦衣胜雪,高耸的领口绣着赤色彼岸,满头银丝自然垂落,只用一根血色发带轻轻束起,带着不识人间烟火的清冷气息。
座上的二位新皇,望着这年幼的孩童,一时心酸不已。二十年前,大火焚尽殿宇,妖族二位王上及妖后为庇佑族人,与那“异物”厮杀,穷至力竭,为妖族大局为重,将内丹剥离,交与亲信,书遗诏一封,命各位有志之人入灵冢接受洗礼与传承,优者可吞食内丹,以己身之力为皇。事后,皆了无踪迹,尸首亦无。
遗诏出,天下大骇。不少“野心家”蜂拥而至,妄图得到认可。璃龙族惟皇子公主各一,而琨狐族皇子十,公主为四。最终,璃龙皇族安然而出,皇子公主二位皆得父母内丹,琨狐族唯有皇子五人,公主二人平安,余下不知其踪。
而后,琨狐族除太子桀焜与十皇子傲殇外余下皇子皇女皆为灵冢内各色迷境机关所伤,故内丹归于二位皇子。
至于其他人等,皆困于迷境,或为机关所伤,或大打出手。偶有幸者得出,或有佼佼者,又因灵冢中奇缘,或与内丹相冲等因由而放弃吞食。故最终内丹依旧归于皇族,只是却也令二位太子在其中寻觅出不少人才,为今后妖族之发展及皇位之稳固起了不少助力。
若有他人提出异议,令狐桀焜与九幽灏澜也不语,只默默做着各自该做的事,处理着各种繁杂事物。偶有闲暇之余也在招揽势力,寻求亲族帮护。
妖族大祭司柳凊筇期间到访,那时其刚刚养好满身伤,由于那夜他虽赴宴,中途却因心慌而走入花园中躲懒,又有当时的暗帝大人冥栾相护,故堪堪护住性命。
那雍容华贵的祭祀此刻却带着凝重,同那肃穆中带着几分凌厉的玄衣稚子道:“桀焜殿下,哦不,不就该改称陛下了。陛下,微臣此次前来,只有一事相商,相比……”
玄衣稚子挥手,打断道:“孤自知大祭司之意,然孤终究放心不下。何况殇儿尚幼,孤不愿弃之于不顾。”
柳凊筇凝重道:“微臣自知,从陛下灵冢中的表现,微臣便知,陛下对小殿下的在意与呵护。可是,自古,历任新帝上位,罗浮石皆出神谕,选出下任祭祀与暗帝,用以辅佐新帝,若有罗浮印,则签订相应契约。对此,二位陛下可知?”
九幽灏澜冷冷道:“知又如何?如今小家伙尚在襁褓,妖族初遇国殇,莫不是大祭司与暗帝大人竟如此冷情?令帝君帝后何安?”
冥栾见柳凊筇被这般问倒,一向寡言的他此刻却冷静道:“陛下息怒,凊筇并非有意,但罗浮石所示之人必当遵循神谕。“
“神谕?何以为神谕?何以为神?若当真有神,又为何看不见这世事疾苦?“灏澜厉声质问,却是声声泣血。
忽然有些悲伤,明明当是天之骄子,如今却一无所有。那小小婴孩,明明当和乐无忧,锦衣玉食而享,却只为一纸神谕,便将承受常人所不可料想之难。何其可悲!
“陛下之心,微臣自知。只是,小殿下注定有此劫数,无法可解。如今二位根基不稳,若当真有人不服,二位只怕也护不得殿下周全,倒不如交与我与冥栾。臣等必当倾囊相授……”柳凊筇语气复杂,缓缓言道。
大殿之中,忽然便匿了声迹。谁也无法看透座上二位年轻帝君与殿中二位妖族重臣彼此之间千回百转的心思。这世间,总有太多殇离。
“如你所愿。”半晌,仿佛世事尘灭,令狐桀焜方才开口。半束青丝遮面,看不清面上表情。“去将小殿下带上来。”气氛低迷,肃穆。
“桀焜!”九幽灏澜带着三分担忧,三分急切,四分不明所以的复杂情绪,开口唤道。
“灏澜,无需多言。大祭司与暗帝所言无差。如今,你我的确护不得殇儿周全。”带着几分气恼,“神谕无碍,可我,却不能置之死地于不顾。果然,太弱了啊……”
至此,琨狐族十皇子令狐傲殇随大祭司柳凊筇及暗帝冥栾隐于司命祀,遵循神谕,成为下一任大祭司以及……暗帝。千年难遇之人,承祭祀之礼;继暗殿之权。却也意味着,更加艰辛的历程以及双倍的苦痛。任谁都会不忍,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谁,也参不透。
春去秋来,丹青之上,寥寥数语,背后承载的,却是无数血与泪。除了令狐傲殇自己,谁也不知道这时光的漫长。小小的人儿好似独自踏雪而行,路旁尽是古树枯荣,不见芳草。入目尽是银装红梅,一眼,已是万年。。仿佛穷尽这一生,亦参不透凡尘。
期间,为使傲殇尽快成长,使二位帝君掌权,暗帝冥栾与祭祀柳凊筇以百年修为为代价,施展禁术,使三人快速成长。以灵泉枯竭为代价巩固根基。而令狐傲殇自始至终,都没有拿下那覆面的银铁狐面。淡漠,无情。
这遮面之物,自他隐世第一日,便覆于面上,是琨狐族至宝,只为瞒住他九天玄狐的身份。
二十年的隐居,他一言不发。所有人皆言,这皇族之子,自幼便被族人弃之不顾。的确,琨狐族不乏“野心家”,他们并非不知神谕,可贪念入髓,如跗骨之蛆,早已将所谓理智埋葬于夜幕之下。无数人欲夺其性命,无数人欲借机威胁帝君。凌虐,伤痕……自他成为神谕之人,便不曾间断。
已是少年之躯的令狐傲殇却淡漠以对,哪怕生死相要,亦不曾畏惧,安静纯素,好似天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屹然不动。
恍惚间,似乎又见多年以前,那一袭素袍的银发神君似乎也是这般,哪怕是大战于前,哪怕命不久矣,亦不曾畏惧分毫。只是有若夏荷冬梅般,立于崖边,高洁,挺拔,却带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强与倔强。
直到死前,那人方才回头。那时,白衣的神君早已卸下一切,笑颜纯净,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映着一双血眸,分外干净。白皙纤长的手轻轻伸向黑衣的道人,语气温和,笑着说:“你,是来了解恩怨的么?”原先撑着的伞此刻正孤零零的躺在崖前桃树之下,好似那日桃林相见之时,落了满地缤纷。只是,却再不见昔年执手共游人。
二十年后,那襁褓婴孩却不见孩提,而是成就这韶年。座上的两位帝君不见幼学年岁,已成志学模样。何其讽刺!
曾经扬言,要令那人远离纷争,成一番无忧少年,却终究只是一纸空言。参不透这“四大皆空”,堪不破这一世红尘。似乎这便是天道,以万物为刍狗,无论是谁,都逃不过算计。可笑却依旧疯癫于世。可谁又知,这不是转机?
傲殇,傲殇,悲凉,却不容折辱。骄傲,却带着清冷。或许这正是天意,也是命运。从诞生伊始,便注定了,这将是一条不归之路。明知前方充满荆棘,却依旧遍体鳞伤,只为搏一线生机,超脱世外。这注定,不会是一条平凡之路。
世间之事万万,谁也不得知因果。轮回之间,辗转百年。对于神,似乎是不错的归宿,又或者,是万丈深渊。痴嗔贪欢,是劫,还是解脱?
不愿想,也不能想。或许,这便是姻缘。
“皇兄。”座下少年喃喃,眼中无波无澜,不动喜怒。
令狐桀焜凝视半晌,心头却酸涩不已。明明说好护他一世无忧,如今,却终究负了诺言。二十年,他与灏澜整顿妖族,殚精竭虑,方才得今日局面,有些疲惫,更多的,却是自己蚀骨思念。从不知,这便是“情”。难怪人眼情若剧毒,服之无解。
遑论何种情,只是浅尝辄止,亦是害人性命。只因放不下,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破戒,心甘情愿的饮下这毒,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也甘之如饴。
令狐傲殇不语,自己又何尝不曾思念这座上二人,尤其是那亲长,更是他坚持的动力与原由。纵使伤痕累累,亦忘不了,那人许下诺言时的认真,从此便刻入椎骨,隐隐作痛,却记忆犹新。带着这毕生执念,倾尽一世柔肠。
他中了毒,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哪怕此情,朦胧不清。
二十年的成长,于众人而言,或许只是闲看镜花水月;于蜉蝣而言,或许已是生生世世;于他们而言,或许便是一生。苦楚与孤寂,不见天日。彷徨着,孤独着,思念着,却于某一日,拨云见日。疲惫,痛苦等等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我回来了。”
“你回来了……”
相拥的时刻,泪流雨下。
作者闲话:
(PS:孩提:两至三岁。
始龀、韶年:男孩八岁。
幼学:十岁。
舞勺之年:十三至十五岁
志学:十五岁。)
相信我,作者亲妈,只是的确需要成长。既然是风华绝代的神君,就绝不能成为“深闺小姐”,只有接受过磨砺,才会彻底蜕变。正因风华绝代,才会更加令人过目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