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六章 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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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黑衣锐士屏息凝神,一动不动地伏在相府后宅高阔的屋脊上,火烧眉毛地紧盯着府院中厮杀的齐国武士跟大秦国卫,蓦然回首时,竟发现身旁的卫长正神游天外地托着腮帮子赏月。
他压低声音,万分焦急地问道,“我们……真的不用行动吗?”
晏初阳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少君说要跟令主商量一下……未经授命,我们不得轻举妄动。”
青年的眉头拧得几乎打出结来,“可……秦人刺杀齐王,不管受命于何人,齐王必定迁怒太子,如此一来,我们就被动了!”
晏初阳赞同地点点头,提议道,“那我们……下去保护齐王?”
青年沉吟道,“齐王身边都是死士,那些秦卫根本不是对手,完全用不着我们保护……”
“那……我们下午跟齐王说明一下,要杀他的不是我们太子,是另有其人,叫他搞清楚仇家?”
闻言,青年更是摇头道,“我等怎有法子取信齐王?更何况,此事若非六国余孽兴风作浪,即是国中有人做鬼,如若告知齐人,那不是家丑外扬吗?”
晏初阳呵呵一笑,抬手便是一巴掌落在对方后脑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个屁啊!”
青年委屈地揉揉脑袋,“我……”
“你真不是走后门从锐士营里出来的?长老难道没教过你,大秦锐士只需要听命行事,最忌自作主张。”
青年瞥眼对方面上不悦的神情,“长老是教过,可少君也常跟我说,遇事要多动脑子……”
晏初阳笑了,“那你觉得是动脑子轻松,还是不动脑子轻松呢?”
青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不动脑子。”
他说罢,面前人又一瞪眼,气闷道,“那还不赶紧关掉你的脑子!”
于是隐伏在暗中的一众锐士就这么眼睁睁地望着那群宗室私卫在齐国死士刀下一个个变成宗室死卫,大惊失措的齐王悔恨交加地扶着护驾受伤的宰相舅舅,目眦尽裂瞪着满地尸首,指天发愿要跟自家主子不共戴天。
熄去舍中灯火,秦湛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晚,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榻上将睡未睡的人抬起疲倦的双眼,哑声道,“着凉了?”
他合上窗页,走回床榻,重又将人搂近怀中,“没,起风了,睡吧。”
卫无疾未在他身上试得凉意,也随之安心阖眼,入梦前似是想起什么,又急忙撑开眼睑询问道,“晚间果真没事?”
秦湛看着怀中人那张红潮未去,难得柔顺的脸,“爽极了……这件事算不算?”
躺在身侧的人暗叱了句“没脸没皮”,便径自扭过身去,转向床里。
他伸手箍牢对方的腰臂,将人整个裹进怀里,就势把脸埋进怀里人丝绸一样光滑柔软的黑发中,从前不过随口抱怨了一句这人的头发糟得像把枯草,他居然就记下了,向来对自己粗枝大叶的人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养出这一头长发来。
想起自己精虫上脑,五迷三道地真把晚间那件貌似很紧急的事情给忘到了九霄云外,他有点心虚地耸耸眉头,又破罐子破摔地合上眼睛,管他呢,睡醒再说。
齐王建虽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可直到秦人的刀剑架上他的脖子,他仍旧不敢相信那个曾救过他一命的人竟真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来。
宽大的斗篷将男人挺拔瘦削的身躯笼罩在一片暗影之中,齐王冲面前人深施一礼,满脸激愤道,“当日未听先生良言,寡人悔不当初,如今自食苦果,还请先生不计前嫌,再为寡人指条明路。”
男人压低嗓音幽幽一笑,“敢问王上,现下问的这条明路,究竟是要去往何方?”
齐王怔愣半晌,面上又露出羞愧之色,“恕寡人浅薄愚钝,只觉眼下无路可走,焉能知晓去向何方?”
男人摇头反驳道,“王上一叶障目,未免太过悲观,单我这里便有三条明路可供王上择取。”
齐王听闻大喜道,“请先生教我!”
“第一条,以秦国背信弃义为名,撕毁前言,重整旗鼓,竖起反秦的大旗,齐人必定振奋,再广招五国遗民,集天下能人异士,倾六国余力,共抗西秦,不单齐国可存,王上亦可再造桓公之德,使五国共复,到时大业立成,王上登高一呼,号令天下,岂不快哉?”
男人言辞慨然,齐王却莫名打了个冷战,一脸迟疑道,“敢问先生,那第二条呢?”
向知齐王懦弱,可这不痛不痒的反应还是叫男人不满地蹙起眉头,他暗叹一声,接着道,“假意顺从,撤回五百里封地之言,苟且偷安,静观其变。”
许是叫对方语气中泄露出的讽刺伤了颜面,又或是方才遇刺的一幕还令他心有余悸,齐王建疾言厉色道,“万万不能!秦人正等着寡人吐口,原本好言相劝还有商议的余地,现下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如了他的意!”
男人藏在阴影下的那张脸,再一次显现出失望的神情,原本想提的最有把握被齐王采纳的第三种方案也被他压回心底,转而沉声道,“王上既咽不下这口气,又无耐心筹划长远之计,那不若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叫那面和心冷的秦太子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正在气头上的齐王连声附和道,“先生知我。”他说罢,不多时又踌躇不安起来,“可他好歹是秦国太子,寡人若向扶苏动手,岂不是会给齐人招患?”
男人沉思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王上勿虑,我只有办法。”
第二天早上,秦湛是被枕边人一巴掌打醒的,不是因为醒来时他正压着对方金贵的头发,而是天不亮齐王就派人送来了简函,万分诚恳要向秦王进献大齐绝无仅有的海中瑰宝——鲛人。
传说东海有鲛,水居如鱼,善织龙纱,入水不湿,遇火不焚,其泣也,眼泪化而为珠,取其膏油助火,可万年不熄。
齐王大手笔,还生怕他不领情,传令的礼官不仅送来简函,更一路卫队仪仗,击鼓鸣钟,恨不得叫全城的百姓都来围观。
秦湛一边穿衣裳一边呵呵冷笑,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儿?
卫无疾昨日已见识过齐国浮夸的宫宴,这般阵仗虽大,倒也见怪不怪,他盯着身边人脸上古怪的笑容,猜疑道,“你是不是知道其中的用意?”
他刚一问话,只见那人的眼神莫名其妙打了个飘,又难为情地显出一脸的纯洁,半晌才支吾道,“那个啥……我其实不想跟你说,但是这事真不能瞒你。”
卫无疾默不作声地听人说起那些逆徒“无聊”的举动,以及他那手下前来汇报此事时究竟选了个多么糟糕的时机,秦太子又是怎样一句“不可轻举妄动”将人打发走,结果扭脸自己却忘了个一干二净的。
秦湛瞧着又开始嗖嗖朝自己甩眼刀子的人,连忙卖乖道,“你敢朝我瞪眼,孤是秦国太子!”
卫无疾从小没怕过真老虎,却回回都叫这纸老虎一摇尾巴就搅得没了脾气,事已至此,他虽觉麻烦的齐王,杀了更好,可涉及邦国时务,他还是理智地没有多加置喙。
“此行既然有诈,我去打发了他们。”
秦湛抓住他的手,思索道,“不必,看这请柬的意思,怕是要升船出海,除非齐王是真想跟我同归于尽,否则并没有‘一雪前耻’的机会。”
卫无疾冷哼一声,“他又不是没死过,怎知不是要拖你一起死?”
秦湛哂笑道,“第一次寻死容易,第二次便难了,死的滋味很少有人够胆子尝两次。”
“一定要去吗?黑鹰锐士虽个个熟于水性,可汪洋大海之上若遭逢变故,恐怕也会力不从心。”
秦湛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不,这一次只要卫君偕同,晏小阳他们一律留在岸上,我另有安排。”
眼见面前人的眉头又不由自主朝一处挤去,他故作疑惑道,“难道区区齐国武士,还能在卫君眼皮子底下把我怎么样吗?一夜之间,想做出什么天衣无缝的安排并不容易,卫君想必比我更加清楚,与其推了这一回,再给对方时间去仔细筹划下一次,不如现在就去瞧瞧他们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卫无疾点点头,突然好奇地问道,“海中果真有传说中的鲛人吗?”
秦湛惆怅叹息道,“我也想知道啊。”
卫无疾不再多说,对方说的他都知道,没说的,他也能猜到一些。鲛人何其珍贵,齐王大张旗鼓演这一出,若果真借故推脱,辞而不受,不仅会叫齐人说三道四,便是他日回到秦国,对宗室,甚至对君王也不易交代。
海面泊着一艘搪漆挂彩,华丽精美大船,秦太子被前呼后拥着领到近前时,齐王甥舅二人看样子已在岸边等候了许久,见他如期而至,面上立时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来。
隐在人群中一身青裳容貌俊美出众的男子,望着亲亲热热偕同齐王甥舅攀上彩船的人,唇边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先生,王上请先生登船。”匆匆赶来的宫侍,觅得对方立身之处,忙上前低声禀请道。
男人点头应允,径从来人指引,爬上大船,绕到船尾,转入藏身的暗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