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〇八章 荆轲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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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侍一声唱喏,魏假举步跨入朝宫,两侧文武百官静默无声,无数审视的目光如齐齐迸射的毒箭几乎将他刺得体无完肤。仇恨令他心中夺起一个壮烈的灵魂,叫嚣着要那殿上之君以命相偿,哪怕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胆怯却叫他两股战战,连迈步也觉艰难,恐惧一面将他心魄肝胆大力摇撼,一面又投怀送抱在耳边柔声规劝,魏国已经亡了,可魏假还能偷生,还能快活。
秦舞阳捧着那只漆木匣子,哪怕十三岁当街杀人之时,也未曾觉得心脏跳动得这般紧迫厉害,背上不自觉沁出的冷汗几乎已经贴身衣物打得透湿,他察觉到周遭的视线,每一道都冰冷而锐利,仿佛接下来所要进行的一切都已经无所遁形,他所幻想过的最英雄的作为似乎在那些审视的目光之下,统统都成了一场笑话,而手中他早放出大话,必保万无一失的物件此刻更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藏之无处,弃之不能。
荆轲扫了眼身旁几乎连牙齿都在打战的人,又眼神复杂看向对方怀里的印匣。魏王说造出这只匣子的,是墨门最好的工匠,匣子里不仅有魏国的国印,还有世间最巧妙的机关和一支见血封喉的利箭,只要见了秦王,匣子一开,万事便都了结。
他默默放缓呼吸,脚下纹丝不乱,他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一个刺客,也未曾想过真的要谁血溅当场。他记得太子说过,要见秦王的人头,却更记得那句“若然生劫而不可得”。所以明知是自欺欺人,他仍然想好了最圆满的结果——劫持秦王,迫他许诺,以报太子;全他性命,毫发不伤,以酬友人。
于是侍官张口宣令的一刹那,他冷静至极地伸出手去,不着痕迹却近乎强硬地接过旁侧之人将要上奉的匣子。
臂上陡然一轻,秦舞阳不由自主长舒一口大气,抬眸之时,只看到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那双眼里明明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他却莫名感到一种叫人恼恨的轻视鄙夷,面上更登时滚起一片燎烧的躁火,奈何双手早已僵作木石,惟眼睁睁望着那人独自朝前迈去,心中既是不甘,又觉庆幸。
嬴政记得那个叫荆轲的刺客,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也是这般,他恭恭敬敬捧来藏着匕首的地图,在他全神贯注铺展图卷的时候,突然一把攫住他的衣袖,右手快极地抽出卷中的兵刃猛得朝他揕来。
那不是他第一回遇到行刺,却是有生以来与死亡最为接近的一刻。很久很久他都没能想明白,为什么一向警觉的自己,竟会让一个不入流的刺客寻得可乘之机。
现在,他望着低眉垂首步步进前的人,却好像忽然明白了燕丹的用意,他感到自己一定是眼花了,他看到的以这副姿态慢慢靠近的人渐渐与记忆中的影子融为一体,那人有一具跟他一模一样的宽厚的肩膀,走起路来也是这样稳健从容,微微弓起的脊背看起来温顺而又服帖,却又会在任何必要的时刻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会走到自己跟前,松开那双总是挤在一处的眉头,露出最叫人宽心的笑容,低声对他说,“君上,我回来了。”
卫无疾面无表情立在君王背后,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剑会随时随地取走任何一个刺客的性命,屠狗的虽然什么都不告诉他,可若到现在他还看不明情状,未免也太过愚蠢,只是指尖顶开剑格的一瞬间,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怨怼,那人好像真的没什么朋友,可为什么这个少有的能叫他开心的人非要是个刺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