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八章 我宣布鱼塘被你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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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无疾梦见一只衔着大肥鱼满身横肉的胖猫,还梦到一个死没出息的人。那人瞪着一双委屈至极的眼睛,看看正刨鳞扒刺,吃得一嘴哈喇子直流的野猫,又闷闷不乐看向提着鱼蒌站在太阳底下的他,向来澄净无尘的一双眼,此时却眼尾耷垂,顾盼之间,尽是黯然之色,明明有话要讲,一双菱唇却又强装无语,抿作一线,模样简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他见状,二话不说便丢下竹篓,撒开架子大步走上前去,又气又恼地给了对方一巴掌,“难不成你也是只猫吗?”
那人却自顾自朝树下吃饱喝足,撩尾舔毛,舒舒坦坦在草窝里打滚的猫儿怨嫉不满地扬了扬眉头,“可在你眼里我明明连只猫都不如。”
卫无疾觉得自己简直叫眼前这二傻子气炸了,“胡说八道!这话谁跟你讲的!”
面前人闻听,只冷哼一声,郁郁不快道,“它有鱼,我都没有。”
他着急上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后,连舒几口闷气,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臂,径直将人拖到阳光下泛着粼粼金波的水塘边,“不就是鱼么!整个鱼塘都是你的,你想吃多少我都给你抓还不行吗?”
……
卫无疾是在任劳任怨一条一条抓鱼中累醒的,醒时外间已天光大亮,枕边人早不知何时离去,他猜那人定是怕他分不清究竟是梦是醒,所以处心积虑要在各个角落留下他的痕迹。
房门紧合,唯半页轩窗独敞,室中一次也未曾用过的壁炉已煨起薪火,火上温着久熬的膳汤,昨夜砸乱的摆设,不仅没能复回原位,竟自作主张全挪成了他自己喜欢的模样,床头半卷粗厚的糙纸上更万分体贴交代了去向。
他起身走到窗前,春日柔软的阳光轻飘飘落在脸上,流过心上,有一个人惦记着他手边的吃穿用度,柴米油盐,他却关心着对方身后的社稷鼎祚,千秋王业,这么一想,好像真的……委屈极了。
高渐离知荆轲未到燕国,现下虽踪影全无,却至少安然无恙,他便也稍稍宽下心来。出乎意料傍上秦国太子这株大树,自然万事交予靠山打理,难得身轻无碍,爽利自在,第二日一早,即迫不及待,整衣束发,离宫拜谢恩友。
在内宫侍宦指引下截住恰巧同往宫外去的人时,未等他开口招呼,身后宫人已是神色大变,蹑着疾步奔上前去,连连惊呼道,“少君莫不是遇到刺客了!”
秦湛抬手掩住不很好看的半边脸,“磕碰罢了,不须如此大惊小怪。”
宫人相觑一番,虽各自心怀臆测,但见主人面有不愉之色,只得纷纷点头应命,不敢违逆。
高渐离悄悄拉过他,一脸笃定低声问道,“卫君打的?”
秦湛呆愣一瞬,顿时冷飕飕斜了他一眼,“渐离我兄,此言大谬,这明明叫作爱抚!”
高渐离强忍笑意,语重心长拍拍对方肩膀,“如此爱抚,除君之外,恐世间无人消受得起。”
秦湛操心城外的工地,也不再与他戏谑笑闹,“今日事多,怕是无暇作陪,贤兄可是要出宫?”
“路上遇得数位义士,蒙一路照拂,方能到得咸阳,今日正要前去拜谢。”
秦湛沉吟片刻,“早去早回,咸阳近来流民众多,怕不太平。”
咸阳外城陋巷中一处破落的馆舍内,苍衣老者背倚颓墙,席地而坐,两青年傍侍在旁,一个瘦削挺拔,面容冷峻,不动如山,一个骨松架散,困眉困眼,懒洋洋呵欠连天。
“墨家弟子已应矩子之命,分道入秦,先行进入城外匠作大营者,宋艋,季九,钟离莼,现下正随众民夫匠隶为阿房开山拓地。”冷面男子将所掌讯息,三言两语,简要禀明。
老者点点头,随即看向跟前盘腿踞坐,以手支颐,一脸想入非非的人,“尚同,咸阳城中有何动静?”
男子闻声连连摆手道,“能有甚么动静,人多呗。”
他话音未落,已被人厉声喝住,“关叔问话,好生作答!”
他嘴角一抽,甚不服气地瞟了眼对方那张严肃至极的面瘫脸,忍不住又一次在心中无语问天,他到底为什么会跟这家伙是兄弟?
懒得跟这人置气,他慢悠悠扭直身子,详细说道,“世上非唯我墨家有心匡扶正业。山东六国,亡国者图报国仇家恨,存国者有心护主,亦不乏铤而走险之辈。秦国修筑宫苑,亟须人力,大开关禁,实是天赐良机。魏王假昨日已奉降入城,于行宫待召,可据我所知,其人虽才智庸常,却绝不甘心居于人下,否则也不会依凭一城与秦军相持数月,逼迫王贲引水为祸,叫百年魏都一夕毁尽。而且我还听说,魏王假离魏赴秦之前,大梁城中曾有燕国使臣传书拜会。”
“不要滔滔不绝,说重点。”
他狠狠瞪向那个十分没有礼貌的面瘫,咬牙切齿地深吸一口气,又艰难挤出一个假惺惺的笑脸,“我的意思是,秦王父子近来最好不要出门,否则走在路上很有可能分分钟血溅当场!”
“秦政失道久矣,路中所见,三晋之地,五谷不升,百姓颠沛流离,途中匪患遍地,道上饿殍相枕,现今韩赵魏尽已归秦,秦君不加怜恤,反倒变本加厉,大修宫殿,穷奢极欲,有此人神共愤之举,人人得而诛之。”尚贤心有所感,应声附和道。
尚同翻了个白眼,径自背过身去,“感情跟你说的不是废话一样。”
久未发话的老人,突然长长叹息一声,开口打断兄弟二人的争吵,“你二人莫要争执,秦宫守备森严,能否找到机会接近秦王父子尚属未知,此行凶险万分,务当仔细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