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逃命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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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醒来,月栖川只感一颗脑袋沉甸甸的,四肢亦是酸痛无比,扶着额,揉着腰,缓了好一会才略略好些。
    “这是哪里?”他手撑在额头上,一时不察自己身在何方。
    “扶摇阁。”一直在房间里等他醒来的孟含章淡淡道。
    这下,月栖川不头晕了,揪开被子,就要下床。
    ……咦,我怎么没穿衣服。
    月栖川看着自己光祼的胸膛,揪开一点被角往下一探。脸腾地红了,急忙抓起被子遮住祼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瞪着孟含章道:“你对我做什么了?”
    孟含章嘴角扯了扯,自椅子上站起,拎着一套衣服踱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月栖川,一本正经道:“你昨晚醉得厉害,吐得到处都是,我就脱了你的衣服。”
    “你……”月栖川气结,将被子又往身上拢了拢。
    孟含章拿起手中的衣服兜头丢在他的脸上,微皱了眉头:“快些穿上罢,我有话问你。”
    月栖川仿佛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那套雪白的剑宗弟子常服间夹着的那一条雪白的亵裤。愣了好半响的神,才沉重地抬起头,看着孟含章,咬牙切齿道:“孟扶摇,你还不回避么?”
    孟含章的目光自他的脸上挪开,慢悠悠地转了身,回到桌边背对着月栖川坐下。
    月栖川穿好衣服,盥洗完毕,也坐到了桌边。
    桌上放着几道精致可口的早点。
    折腾了这么多天,倒是没有好好的吃上一顿饭。现下桌上尽是他爱吃的,哪能不激动,便风卷残云般的扫荡起来,待碗盘空净,月栖川心满意足取过手巾擦了擦嘴。
    孟含章看着他的样子,启唇道:“你,你看起来似乎很久没吃过饭了?”
    月栖川将手巾往桌上一扔,心酸道:“不瞒扶摇兄说,自我还阳之后,着实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还有那一琴一狗要养,确实辛苦。”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四下一顾:“咦,我的琴呢?我的肉饼呢?”
    孟含章面皮抽了抽,道:“你那琴和你一样喝醉了,还在睡。你的狗自有人喂,大可放心。”
    月栖川暗忖度,小孩子居然偷喝酒,待鬼琴醒来,定要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你是怎么死的?”孟含章侧着脸看着他道。
    月栖川微征了下,在心里略一斟酌,便将自已死后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孟含章。说完了,自嘲地一笑:“想不到我堂堂琴门九公子,竟会因一个娼妓而死,是不是很可笑?”
    “莫听旁人胡言乱语,没有那回事。”孟含章笃定道。
    月栖川讶然:“你怎如此肯定,那晚我酒醉,确实与那女子……”
    孟含章眸光一沉,打断他:“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是信别人,还是信我?”
    月栖川努力去回想那天的情形,却是怎地也想不起来。
    “我信你。”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月栖川欲言又止。
    孟含章道:“若不找出搜魂谱上的七只厉鬼,你便只能活十年吗?”
    月栖川叹口气:“或者连十年都不到。”
    孟含章猛地握手成拳,深湛如星海的眼中里倒映出熟悉又陌生的月栖川。
    孟含章默了默道:“你有何打算?”
    月栖川苦涩地摇了摇头:“能活几年便活几年罢,月栖川左右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想月扬风也该心安了。”
    顿了顿,他又道:“这样也好,至少现在不用担心随时被他弄死啦!从此一人一琴一狗走天涯,赏美景,看美人,何等快活,何等逍遥。”
    “几年后呢?”孟含章追问他。
    月栖托着腮,状似认真的想了想,嗯了又嗯道:“几年后么?可能又滚回阴曹地府了,怕是连孟婆汤也喝了,忘记前生今世,重新投胎做人去了。”
    他眼珠子一转,好似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儿,咪着眼望住孟含章。
    孟含章不自在道:“怎地这样看我?”
    月栖川嘻嘻笑道:“说不定运气好就投到你家了,给你当儿子去了。”
    孟含章眉毛一挑,似是有些生气:“胡说八道!”
    月栖川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道:“跟你开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孟含章再问他:“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找出那七个厉鬼,为自己延命吗?”
    月栖川敛了笑容,别开脸,声音有些暗哑:“不想了,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再想了。”
    孟含章再度默然,有些失望又有些绝望地看着他。
    直到月栖川扭过头重新看着他,曾经清亮带笑的双眼此时尽是黯然颓废。
    孟含章心道他素来倨傲好胜,不屈人下。这番变故,怕是冰水浇烈焰,冷透了他的心。不若先将人留下,再做疏导。这般一盘算,便道:“你暂且在这扶摇阁内住下罢,旁人进不来的。”
    月栖川闻言,一扫脸上阴霾,扬眉笑道:“扶摇兄真够意思,月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原先那小院子我觉就挺舒坦,还住那里罢。”
    孟含章道:“嗯,好。”
    月栖川背着仍在沉睡中的鬼琴回到小院里。
    方踏进院门,鬼琴在他身上扭动着跳了下来,拽住了他的袖摆。
    月栖川顿住,俯首看向鬼琴,道:“你酒醒了?”
    鬼琴简短道:“早醒了。”
    月栖川正想发作,鬼琴却突地拉着他蹲下,取出一截蚕丝般细的琴弦,放到地上后,才轻声道:“主人,这截弦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我。”
    月栖川大惊,借着朦胧的月光向地上一望,登时变了脸色。
    琴门的“追音弦“。
    此弦原本并不特别,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修习琴术的人琴元颜色愈深,使用它的时候,它的颜色就愈浅。
    这根弦,状若透明,几乎与空气凝作一团,若非在月光下渗着一丁点的光亮,是很难发现的。
    有此能为的人,琴门之中除了他爹他叔伯等老辈,便是他与月扬风能达到这个境界。他老爹早年飞升了,叔伯们又都颇不爱管事,各自找了山头去修行,日日盼着有朝一日能三花聚顶,羽化成仙。
    就只有他了——月扬风,猜忌甚毒,偏又心思缜密。
    不能在此停留片刻了,依月扬风拔个萝卜炖汤还能顺带刨出一个地瓜来烤的行事作风,孟扶摇难保不会成为他眼中那个香喷喷的地瓜。自已倒是无所谓,却决不能连累孟含章。
    当机立断,月栖川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打成一个包袱,抱着肉饼,坐上鬼琴,搭着呼呼凉风,连夜飞奔而逃。
    几天后,南陵幽兰崖上。
    月扬风负手立在崖边,似是琉璃月色中一株孤独绽放的曼珠莎华,此时正冷冷地听着身后人的汇报:“行踪断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前些日子被剑宗弟子带走的陌生少年确是月栖川。”
    月扬风的视线落在旁侧一堆篝火上,看着火里一段一段被烧成焦炭的九思,他的嘴角染上一丝笑意:”没有九思,他就是个废物,以后大可不必再为此人费心。“
    一个废物,还能揪起什么风浪么?他向来便是这般自负,只跟势均力敌的对手过招,还阳的月栖川显然已经失了这样的资格。不,是根本不配了。”
    “孟含章”
    他咪了细长微挑的眼睛,带着一丝挑衅意味念着这个名字,白皙瘦削的面皮上登时生出浓重的阴骛之色,冷然可怖。
    “孟含章近来在干什么?”他微瞥着立在他身后的一名灰衣人。
    灰衣人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和,和月栖川,混在一起。”
    月扬风道:“不奇怪,他们是朋友,月栖川活着的时候就爱和他厮混。”
    灰衣人有些艰难的看了月扬风一眼,似是非常难以启齿。
    “月扬风最讨厌别人说一半的话,脸不由的一沉,喝道:”有话直说!“
    灰衣哆嗦一下,快速道:“他们同吃同床还同睡。”
    “什么!”月扬风也不禁错愕,月栖川红颜遍天下举世皆知。逛窑子的次数比呆在琴门的日子都多,淫荡的连叔伯们都看不下去,一个个摇头不迭,直骂他败坏了琴门清誉。
    他下葬的那天,沿途来送别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各个哭得梨花带雨,香泪乱飞,委实壮观。
    他什么时候觊觎上孟含章了?
    月扬风否决掉脑中别的想法,疑心又起,也同时改变了想法,对那灰衣人道:“月栖川此人最是诡诈,且不可被他蒙骗,再探。”
    那属下领命而去,
    月扬风立在山巅,袖子一拂,将烧成灰烬的九思拂下山崖。仰头望着头顶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勾唇冷笑:“再将你挫骨扬灰一次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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